太上皇一直维护玉家,此时玉家老将军不遵太上皇的旨意去明园,遵从皇帝的旨意留在家中闭门思过,这事怎么瞧着都像是玉家拆太上皇的台。
虞之渊登时明白了什么事,玉家能有个什么罪名?要说他们家通敌卖国,那早先朝廷连番奖赏他们家,岂不是打了自家的脸?说到底,皇上也没想拿玉家怎么着,不过是逼着玉家站队表态。
为验证自己这想法,虞之洲又静静等了半个月,果然朝堂上皇帝拿出玉破禅送来的折子,笑说:“子规城还在柔然人、慕容人的地盘上,玉家老八竟然叫朕派出县令过去,实在可笑。难道朕是不想要边关和平,有心燃起战火的昏君?”
皇帝笑了那么一句,就把玉破禅的折子打回去。
虞之渊见此,心道果然不出他所料,皇帝也没想过把玉家置于死地,只是想叫玉家识时务。
“明儿个,你去玉家探望探望,他们家老九退亲了,你过去了,就说你们家……不,别提你们陆家,说你外祖家表姊妹展样大方,模样儿也好,若是玉家答应,你就去你外祖家说亲。”虞之洲怕了陆家了,唯恐陆家阴奉阳违,叫他越发见不得玉家人,便临时改口。
“这……”,陆繁英斟酌一番,“我外祖家怕不答应……”
“玉家还能当真叫你说亲?你随口说一句,表明你的真心真意就够了。”虞之渊道。
“可是我早先得罪过玉夫人。”陆繁英道,玉妙彤想做虞之渊的侧妃,那如何能行?若是她进了门,哪里还有她说话的份?
虞之渊心知逼迫不得陆繁英,当即以眼色屏退左右,揽住陆繁英在窗前坐下,看窗外一片萧瑟,唯有几盆貂蝉拜月菊花迎风绽放,“繁英,母妃靠不住,你父亲母亲,我好了,他们自然好,我不好了,他们不定躲到哪里去呢。独有咱们是分不开的,我知道玉夫人跟你有大仇,但有道是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此时就连汤家都跟玉家退亲了,你这时候上门,岂不是一下子就暖了玉家人的心?况且,玉妙彤那事,也全非你的错,他们家也理亏。”
陆繁英坐在虞之渊腿上,心知他这般亲密,就是为了哄着她去玉家,但那句“独有咱们是分不开”久久在他心中回荡,扭头在虞之渊唇上轻轻一点,“我去玉家。”把头靠在虞之渊肩膀上,盘算着去了玉家,玉夫人会把她怎么着。
当晚陆繁英就准备了厚礼,这厚礼不同于往日的尽是一些金银绫罗,而多是一些珍本字画。
晚间,虞之渊为叫陆繁英尽心,与她一夜被翻红浪,次日,临上朝前,亲眼看见心满意足的陆繁英满口保证要跟玉夫人化敌为友后,才战战兢兢地上朝去,在朝堂外等了等,得知皇帝有恙在身,今日免了早朝,眼皮子跳个不停,总觉得皇帝那点子小咳嗽能发展到免了早朝的地步,跟宸妃必定有关系。
待见他要去给皇帝请安的路上,斜地里出来了个小太监请他去凤翔宫见宸妃,当即心灰成一片,待见他执意去探望皇帝后,那小太监又两次三番地阻挠,心中诧异,心知宸妃定是在皇帝宫里又弄出一个大陷阱。心知自己不该去,可又莫名地觉得宸妃又在坑他了,于是疾言厉色地挥退小太监,执意先去探望皇帝,在皇帝寝宫外等了许久,依旧没人叫他进去,不肯去见宸妃,就先回了自己王府,也没兴致再讨好陆繁英叫她做什么事,怏怏不乐地独自在书房里坐了一天,第二日,见皇上还不早朝,连着四五天后,就有许多老臣请太上皇回宫主持大局。虽太上皇推辞不肯,但虞之洲料到再请两次,太上皇一准回宫,且指不定打着辅佐太子的名义重新坐上龙椅,于是又进宫要见皇帝。
此时,在皇帝寝宫外等了一个时辰,才有小太监叫他进去。
虞之渊躬身进去,到了龙床前,见床上紫色仅帐垂下,看不见床上皇帝一点身影,但听见锦帐后有人咳嗽不止,立时跪下道:“父皇,儿臣恳请父皇为了天下万民,好生保养身子。”趴在地上,只觉得地上那层红毡毯子烫手得很。
床上人咳嗽两声,然后说:“你可愿意替朕尝一尝汤药?咳咳。”
虞之渊纳闷,见有太监捧着药过来,立时又磕了头,“父皇不嫌儿子腌臜,儿子愿意替父皇尝药。”说着,当真捧着药碗递道嘴边大口喝起来。
苦涩的药汁进了肚子,忽地一股力道捅向他双手捧着的药碗,细瓷小碗掉在大红毡毯上,剩余的药汁浸到毯子中,弄污了一片。
“父皇?”虞之渊诧异地看向坐在床上正拿着剑的皇帝,心知方才皇帝就是用剑把药碗捅开。
“你大口喝,是猜到了什么吧?”不然只是尝一尝,何必摆出把药一口喝尽的架势?皇帝一身明黄,看着精神倒是极好,不似隔着帐子时虞之渊以为的衰弱模样。
“父皇,是不是母妃……”虞之渊喉头一甜,心说莫非是宸妃下毒?宸妃把持宫务,太上皇又在宫里留下不少老人,这二人联手,皇帝若是猝不及防,一准会遭殃。
“你是个好孩子,一直都是个好孩子。”皇帝由衷地说,放下剑,招手叫虞之渊到他跟前。
虞之渊膝行到皇帝跟前,因皇帝摸着他的头,眼睛一酸,就把头挨到皇帝膝上。
“可惜你命不好。”
命不好!虞之渊眼睛里滚出泪水,“父皇……”
☆、第170章老子儿子孙子
到底是招谁惹谁了?虞之渊想不明白这事。
“你在琢磨着朕是怎么知道的?”
虞之渊摇摇头,“……儿子只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皇帝自问自答道:“金阁老告老前,就说过一山不容二虎。朕一直警惕着呢,太上皇暗中调动兵马的时候,朕就察觉了。自从朕病后,你不来给朕伺候汤药,朕看得更清楚了。这些日子,一直都是你六弟侍疾,如今朕病的不能早朝了,你母妃跟一干大臣去明园跪请太上皇回宫主持朝政,没两日,就会诬陷你六弟给朕下毒。随后国不可一日无主,你会被太上皇选为太子,然后太上皇会以辅佐太子的名义留在宫中。”
虞之渊早猜到太上皇、宸妃的算计,于是只是满眼含泪,喉头哽咽,说不出话来。
“你提着宝剑,去凤翔宫杀了你母妃吧。不然,朕若保你,就愧对一干对朕性命相托的臣子。”皇帝拿着虞之渊的手,把剑柄塞在他手心里。
虞之渊的手心里冒出汗来,那剑柄华丽非常,上面镶嵌着两颗大大的红宝石,不经意间将剑从剑鞘里抽出一存,剑中冷意流出,顿时冻伤了虞之渊的眼睛。
“父皇,儿子不能……”宝剑从虞之渊手上脱落,掉到厚厚的绒毯上,一点声音也没发出。退后两步,虞之渊又恭谨地跪在皇帝跟前。
“朕就知道你不能,出去吧,见到你母妃该如何说就如何说吧。”皇帝一点不担心虞之渊捡起地上的剑把他杀了,又在龙床上躺下,由着大太监把锦帐放下。
大太监说道:“三位次辅又去明园了,金阁老还留在钱家老宅,玉老将军也没动。沈老尚书倒是去了明园一次,可出来的时候面红耳赤,还被太上皇发出旨意闭门思过,应当是顶撞了太上皇。”
虞之渊浑身僵住,心说跟金家有干系的人家这次都没犯错?
“至于京中其他王公,也有称病闭门不出的,也有赶着打听到底是怎么着的。太后那边也一直没消息,想来,太后是被太上皇软禁了。”大太监说话的时候,淡淡地扫了虞之渊一眼,心叹虞之渊该早两日来见皇帝。
“朕今次,一定要将那些不识时务的臣子全部揪出来。”
帐子后,传出了那么一句话,虞之渊浑身战栗起来,不由地回想起太上皇刚刚禅位时,皇帝跟太上皇两父子之间的和睦,暗道果然是天家无父子,拿着袖子把眼泪抹去,“儿子遵旨。”站起身来,便要向外去。
“你觉得子规城如何?”皇帝语气轻松,仿佛在问,今儿个天气如何?
“儿子……”虞之渊心知宸妃犯事,他再无辜,为向其他臣子交代,皇帝也保他不得,于是咬紧牙关,极力镇定地回来磕头道:“儿臣多谢父皇不杀之恩。”
“去吧。”
虞之渊却不起身,静静地问:“父皇真心疼过我吗?”若果然疼他,为何一次次把他推上风口浪尖,恨不得他做了所有人的靶子,巴不得他迷失心智、陶醉在盛宠中?
“……去吧,去子规城,总好过软禁在京中。”皇帝语气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愧疚,把自己当做虞之渊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也不想不出,若自己是虞之渊,又会如何做。
虞之渊又磕了两个头,“父皇要坐实儿子谋逆的罪名,儿子去就是了。”这才擦了脸向外去,向外走出百来步,又有宸妃派来的太监接应。
“皇子,娘娘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