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动扳机,子弹旋转着打碎了对方的目镜。
确定最后的两名士兵已经死去,他再次坐在窗前,看弹道导弹的长长尾迹消失在天空,“第二枚。”心中默默计算着发射间隔,他扳动一个小开关发布了点火指令,一台线控火控系统将十个导弹发射井并联起來,保证无法被gtc远程控制,反恐情报部部长明白自己的谎话骗不了任何人,但他早已不再乎后果,因为他并非gtc的一员,而是背叛者的信徒。
第一枚“白皮松”导弹以极高的抛物线飞出大气层,它的目的地是七百公里外的南非,在《和平之网框架协议》中负责对非洲大陆进行监控的是欧盟联合反导系统,由于多年來的平静,监视系统在导弹飞出卡门线15秒钟后才发出预警提示,这让天空中的两枚激光拦截卫星错过了发射窗口,当弹道导弹以高超音速重返大气层之后,远在中欧大陆的地基反导系统已经鞭长莫及,只能眼睁睁看看这这枚沉重的导弹坠落在南非开普省北部山区。
开普省塞申地区卡普兰村庄的农民们目睹了一幕奇景,滚滚雷鸣从天而降,在地平面上空三百米处化为一团铺满天空的火焰,火焰降临之时,他们未曾感到痛苦,因为纳米熔融聚合体制造出的高温在一瞬间令神经末梢坏死,在下一瞬间把人体氧化还原,森林消逝,地脉沸腾,埋藏在地下的黑色宝石化为火神的祭祀品,令火焰升高为七十米的炎墙,南非的地下埋藏着整个非洲百分之六十的优质铁矿,总储量占到全世界蕴藏量的百分之三,铁元素是纳米机械的最好食粮,当火球的直径拓展到一公里以上,地球上已沒有任何力量能扑灭这场熊熊大火。
马克·汤普森站在走廊中,走廊的整个墙壁化为投影屏幕,一架林区巡视直升机发來了直播图像,五秒钟后直升机被火龙卷吞噬,屏幕上转为监测卫星拍摄的俯瞰画面,“联系不上史密斯吗,……立刻启动自毁程序。”用手绢擦着如雨的汗水,gtc委员长大声喊叫着。
“无法输入指令。”一名委员不断在随身终端输入指令,接着歇斯底里地惊叫起來,“‘大先生’到达这个规模之后应该已产生了运算功能,可以连通量子网络,可现在它还未登陆网络,不知道是基因复制出现了不可预知的缺陷,还是程序被人篡改……”
这时约登·史密斯再次拨下一个拨杆,恩贾梅纳东北郊一家发电厂的冷却塔中冒出烈火,第二枚导弹缓缓升空,这枚导弹的目标是南非西部的德兰士瓦,另一个铁矿储量丰富的地区,这一次欧盟联合反导系统根据框架协议进行了快速部署,一枚反导卫星就位,当导弹升高至弹道弧顶的205千米高度时,卫星点燃了两枚燃料电池,用高能激光束对导弹进行攻击,25厘米直径的光斑在导弹整流罩上凝聚了3秒钟,太空中爆发出一小团稍瞬即逝的火焰,赤道以南地区有上亿人看到白昼天空出现无数纷纷坠落的流星,那是导弹的碎片在大气层中烧毁的轨迹。
然而这次发射使反导系统错过了第三枚导弹,第三枚“白皮松”离开大气层的时间只晚了12秒钟,而卫星抛弃燃料电池壳体、再次装填激发需要整整45秒,欧洲联合反导控制中心的致命失误使得第三枚导弹再次回归大气层,向阿拉伯半岛苏丹地区坠落,接到通知的苏丹军方使用地对空导弹和防空火炮进行了拦截,可高超音速的弹道导弹尾端射程是极难击中的,导弹降落在青尼罗河省的因加斯西纳山区,以这里丰富的蛇绿岩铬铁矿为食粮开始蔓延。
在中非巴坦加福当然看不到上千公里外的大火,“火炮”古斯滕抬起残破的身躯凝望远方,只能看到逐渐昏暗的视野角落,白昼的光辉正在被烟云吞噬,他感到非常屈辱,也非常愤怒,a夫人和朱邪铁山的最后一拳打穿了他的胸膛,夺去了他所有的战斗力,就算心脏受损、肺部破碎,凭兄弟会的医疗技术在一周内也可以完全复原,可在这决战时刻不能护卫在议长大人身边,他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
几分钟前副议长布劳·阔尔琴与红衣主教安东尼奥·拉辛革带着议长大人进入了地下掩体,而他,只能倒在废墟中无奈地等待救援到來,兄弟会的几支部队正在从四面八方赶來,然而最早能越过被封锁的边境线到达中非的,只有几架自控大型无人机,战场另一侧刚才有激烈的战斗声,从爆炸声里“火炮”能判断出其中一方是兄弟会的德沃鲁,那个使用雷电做武器的男人,如今声音已经平息,不知是谁取得了胜利,“火炮”古斯滕暗自一点一滴积蓄着力量,准备给出现在面前的敌人最后一击。
忽然有人在身后说:“他们都下去了。”
声音嘶哑难听,就像剪刀在砂纸上摩擦,却让古斯滕瞬间放松下來,“是你啊。”斜靠在断墙上的军人吐出一口血沫,“你的行动时间终于到了,快下去支援议长大人吧,你的生物病毒对第三类幽灵有着近似作用,可以有效压制这些逆召唤者。”
“当然,当然。”那驼背、鸡胸、丑陋无比、穿着紫色斗篷的敲钟人喃喃地说道,将手中的小钟轻轻敲响,病毒孢子随着声波飞舞,眨眼间覆盖了“火炮”的身体,沒等古斯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体内仅存的力量忽然被抽空,细胞像肥皂泡一样一个接一个噼里啪啦破裂,短短几秒钟内,他的身体化成一摊粘稠的泡沫状流质,渗入砖瓦混杂的废墟当中。
敲钟人摇摇头,一瘸一拐地走过破败的城市,在六层大楼废墟的另一边找到了另一名同样受伤的男人,“滋滋……”在距离那男人五米的地方,敲钟人明显感到身体遭受到了电流的侵袭,就算身受重伤,黄金狮子也沒有忘记用静电网将自己重重包裹起來。
德沃鲁身旁有两具尸体,,,准确地说,能够勉强拼凑起一具人体的肉块,和能够勉强拼凑起一具机器人躯体的零件,那是波达逢兄弟所留下的所有遗物,在死去之后,他们终于能以完整的姿态回归泥土,金发男人抬起眼皮,盯着缓缓走來的敲钟人,“我救过你一回。”驼背的人说道,“现在,到了你回报的时候了。”
第153章六个宿命(上)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小乖坐在室长大人肩头嚷道,“我一个字也听不懂,不管怎样赶紧做就是了,让大叔、埃利和倒霉鬼丹尼都回來吧老奶奶。”
杜兰夫人拍拍手(尽管刚刚沒在揉面,手上还是沾满面粉),耸耸肩说:“好啊,如果穿袍子的少年有足够觉悟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开始。”她转头望向占星术士,投以征询的目光。
“当然,杜兰夫人。”约纳推开椅子站了起來,将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蓝色法袍整理一下,握紧法杖,挺起胸膛:“需要我们做些什么。”
“把杯里的咖啡喝完。”杜兰夫人不满道,“不管在哪个时空,都要以感恩的心对待别人辛苦制作出來的食物啊。”她盯着约纳满头冒汗地端起咖啡杯一饮而尽,满意地点点头:“怎么样,确实感觉到咖啡的美味了吗。”
“非常美味。”少年根本沒心思品咂饮料的滋味,只高高竖起一只大拇指。
“很好。”黑猫咖啡馆的主人拍拍围裙站起來,将手一挥:“彼勒,约芬妮,收摊啦,今天就是咖啡馆最后一天营业的日子,不用再到处跑來跑去了。”
红发的女侍应微笑道:“我知道啦,那燃了几百年的炉灶也可以熄灭了对吗,总觉得困在炉膛中的火元素也很辛苦呢。”
愁眉苦脸的男侍应嘟囔道:“总是这样,总是这样,好不容易习惯了一个地方,一旦來个讨厌的客人就要做出改变,我最讨厌改变了。”
小蚂蚱这时蹦过來,瞅着杜兰夫人道:“我是搞不太懂,不过老奶奶你的能力不是只在黑猫咖啡馆里面才可以起作用吗,约纳哥哥的愿望可是打开一扇什么门,那总归是在咖啡馆外面吧。”
女主人停下脚步,“我可不是什么空间魔术师,只是个能帮人实现愿望的厨娘而已,咖啡馆既然可以笼罩整个高塔‘离珠’,又为何不能将这整个世界囊括其中呢,毕竟我们所处的并非真实的位元呀。”
锡比挠挠头:“我越來越糊涂了,我们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啊。”
“何必要搞清楚呢。”杜兰夫人微笑着推开了黑猫咖啡馆的大门,深褐色橡木门左右敞开,颠倒的天光洒落进來,温暖的阳光让每个人都眯起眼睛,但蓝袍少年走出门外,抬起头并未看到太阳,天空中倒挂着深红的海洋、腐烂的山峰和燃烧的草原,有金色的影子在裂隙中若隐若现,“我们的眼睛是很愚蠢的东西。”女主人轻轻挤弄眉头,“除了苹果馅饼、咖啡和烤羊排的味道,这世界上可以相信的东西太少了。”
约纳怀中抱着昏迷不醒的汉娜·斯图尔特,锡比扯着耶空的衣角,干草叉的伙伴们走出黑猫咖啡馆,再回过头,那神秘的小店早已消失不见,身后只剩一片支离破碎的混沌,“感谢光临,再也别见了,各位。”站在漆黑的边缘,愁眉苦脸的彼勒用手整理一下黑领结,有气无力的鞠了一个躬。
“我很喜欢你们。”红发的约芬妮笑吟吟向占星术士抛出一个飞吻,“那么,永别了。”
“哎呀,你们要去哪里……我的大叔还在里面呀。”小蚂蚱回头一看就急得跳了起來,男侍应和女侍应的身影逐渐溶解进混乱的背景中去,化为无数奇妙的符号消散。
杜兰夫人沒有回头,她拍拍围裙上的面粉,指着前方说:“你们要的东西就在那里,现在最后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沒有时间再回头看了,……你感觉到了吗,那巨大的东西正在隆隆作响。”
“是的,杜兰夫人。”
约纳的左手揽着汉娜的双腿,指尖感觉到异样的灼热,那并非來自“巴克特里亚的疾风”主人的体温,而是发自占星术士胸口深处的灼痛,在北大陆雪原的夜里,随着第一件秘宝的解放,背叛者赛格莱斯留下的无名书残页无故起火烧成了灰烬,但此刻少年发现那些尚未來得及阅读的预言根本沒有消失,而是烙印在自己的心脏当中,每一次心跳在胸腔中搏动,都能感觉到那行文字被锤打得越发清晰起來,透过肌肉,深入骨骼,直达心灵。
向前。
背叛者赛格莱斯透过某种不知名的方式,对承担整个世界命运的少年说。
只要向前。
一阵沒有方向的风吹过,杜兰夫人踏着看不见的阶梯走进迷雾之中,“來吧,这就是黑猫咖啡馆的最后礼物,被紧紧绑在一块儿的人们哪,你们要向不同的方向出发,只要踏出第一步就够了,你瞧,沒有比这更合适的道别方式了,不用看见对方因为伤心而皱成一团的丑脸。”她的声音从雾气中传來。
“搞屁啊,我完全糊涂了。”锡比叫嚷道,抬起头瞧着约纳的脸:“现在要怎么做,全都听你的啦约纳哥哥。”
“我们就此分别。”占星术士缓缓地蹲下身子,将汉娜·斯图尔特的酮体温柔地放进迷雾当中,然后站起來对身后的伙伴说:“但不用过多久就可以再次团聚,我想我已经明白很多事情了,可主宰我们命运的不仅是自己,还有那个藏在幕布后面偷笑的家伙,耶空,小蚂蚱,相信我的话就向前走,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你们自然会明白的。”
红发的南方人望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大踏步走入灰色雾气,锡比原地转了两个圈儿,“好啦好啦,只要能让大叔回來。”她一跺脚冲向另一个方向。
17岁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迈步向前,他身上传來震动,有些东西正在被剥离身体,这并未使他感觉慌张,相反却带來了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在此刻他是一个被温暖包围着的、毫无畏惧的纯真婴儿。
“唔,这样做真的好吗,就算黑猫咖啡馆本身存在的理由就是……”雾气散去,杜兰夫人挠挠头,显得有点迷茫,她叹了一口气,拍打一下袖口和围裙,活动着肩膀自言自语道:“算了算了,已经这么久了,谁还记得当初说过的话,终于可以休息一下……”
她的话语忽然停顿,衰老而明亮的眼睛一眨,咖啡馆的女主人微微摇头:“你來晚了,黑猫已经停止营业了。”
“只要厨娘在,咖啡馆就在。”一个男人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随着他的到來,空间开始出现奇异的变化,无数黑色条纹以男人的双脚为圆点四处扩散,漆黑触须在他背后不住舞动,如果说这个世界拥有的是混乱的无数可能,这男人带來的就是冰冷的邪恶秩序,能在虚无中建立规则的可怕力量。
“话不能这么说啊。”转过身,杜兰夫人摊开双手:“瞧,我都沒办法煮一壶咖啡來招待你,这还叫什么咖啡馆呢。”
“唔,杜兰夫人,希望我叫得沒错。”龙家家主用那双暗黄色的眸子静静望着对面的厨娘,“我对时空什么的很沒办法,小女又不太乐意助我,能遇到你,真是件好事,希望你不要把我拒在门外,,,毕竟,沒有饮料的话,我们总可以饮血的。”
厨娘打了个哈哈:“呵,难道你要出手攻击我吗,别忘了这整个位元都是我黑猫咖啡馆的地盘,你要玩游戏,就要遵守我的规则才行。”
龙尊君淡淡道:“你老了,你刚说过咖啡馆已关闭了,忘了吗。”
在一触即发的两人身后,黑色触须捆绑着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眼角噙着泪、却狠狠咬着牙的东方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