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哥儿看了眼上座的何老爷:“早前爹爹就说过,只要平日不贪杯,少饮些无妨的。”
佟姨娘压低了声音:“你还在长身子呢,这酒呀,最是伤身。你不想将来长不高了吧?”
源哥儿见她说得严重,半信半疑。
佟姨娘又向上座指了指:“你看看,你爹爹贪杯,庄先生就少饮。你看看谁更高一点?”
这可真是个鲜明的对比,何老爷也不算矮了,但与庄先生坐一起,就失了气势。
源哥儿看了忍不住咂了下嘴,虽然并不肯信,但终究心里有些异样,并不惦记着饮酒了。
佟姨娘心里得意,就见庄先生突然就把视线转向她,似笑非笑的微眯了眼睛。
佟姨娘一惊,不会坐得这么远,他还能听到吧?就要凝视去分析庄先生的神情,他又转过脸去与何老爷说话了。
佟姨娘不自觉的就端起杯子饮了一杯酒。其实这时期的酒水是极淡的,不然怎么总见人兴致上来就拿碗干?实际倒不是酒量远超现代人。
待到众人齐饮过三杯,赵姨娘便提议来玩个花签助酒兴。
何老爷同王氏都觉得这游戏有些没规矩,但还不算太为出格,兼又有些意思。便应了,命人取了签筒来。
双寿将一个签筒摇了摇,依次递到各人面前让抽支花签。
佟姨娘抽到一看,原来是支梅花签,又要去看源哥儿的签,源哥儿连忙避让:“姨娘,这可不兴看的。”
待众人都抽好了花签。双寿另取了个签筒来,笑道:“就先请老爷抽。”
何老爷也不啰嗦,抬手一抽,用手托着凑到眼前来看“……任指一花跪奉茶水予芙蓉花……”
何老爷想了想道:“就菊花罢。”
话一落音,安姨娘就得意的拿了签子摊出来:“我是芙蓉花的签子。”
刘姨娘脸色有些难看,还是从丫鬟手中端过茶,当真走到安姨娘面前,跪下奉了茶给她,安姨娘故意斜着眼看了她一会,才伸手接过。
双和又道:“再该刘姨娘抽签了。”
刘姨娘没好气的抽了一签:“……芍药连食五片实膘肥肉……”
闻言王氏脸都绿了,双寿忙道:“庄家有权可重抽一次的。”
刘姨娘故做不知:“重抽什么?这又不甚为难。要是抽到该是老爷吃,他才喜欢呢。”
何老爷也道:“正是,不过是作耍,今日正值佳节,少不得任什么难为的事也要依上一回。”
王氏无法,只好亮了花签,众人脸上神色各异,张妈妈反复令厨子将肥肉切成薄薄的一片,王氏拧着眉憋着口气吃了下去。
这厢王氏也照做了,众人不由放开了许多,当真笑语喧哗起来。
少顷源哥儿也抽了个:“可令任一花免受过一次。。。。。。”
源哥儿因是第一次玩这个,心里又想王氏素来端庄,为免她又被点中为难,就想指了王氏的芍药。
双寿犹豫一下才道:“大少爷,除非签子上特特的点中花名,不然已亮了花签的人你是不可以指定的。”
源哥儿不免微有些失落。王氏却一下子就笑意满面:“好孩子,你的心意我是知道的。”
佟姨娘心中一酸,垂下头去。
正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就听大姐儿的签中点了自己:“梅花与雪松同饮交杯。”
佟姨娘一愣,先亮出花签,便放眼去扫谁是雪松,却没人承认。
安姨娘道:“这就怪了,佟姐姐也不是多么面目可憎,这点小事怎的还有人躲着?”
佟姨娘以前还会发扬风格不予理会,现在心情正糟,不由哼了一声:“一张破嘴成日煽风点火,说别人面目可憎,还以为自己是天仙不成?”
安姨娘尖叫起来:“你说谁?”
佟姨娘不甘示弱:“要说的不是你,你应个什么劲?”
王氏淡淡的道:“说了是作耍,谁也不许多嘴。谁是雪松?快些亮签。”
众人俱摇头说不是,佟姨娘没好气的一个个看过去,心道是谁这样给她掉链子,找出来非得扇上两耳光不可。
突然心中一突,有些不可置信的往上座看去,庄先生一手支在案上,指节撑着额侧,半边脸都在袖子的阴影下,正低垂着眼,神色未明的看着手中的签————他并没有否认自己是雪松!
因为这花签,多是自家人耍玩,很有些出格的内容——却没想到多了个庄先生,有些不合适了。
作者有话要说:过节去了,更得晚了。
21
21、第21章...
因久久未有人自认雪松,何老爷便疑心是家中几个小的淘气:“抽得了赶紧亮出来,不许淘气。”
以大姐儿为首,便颇有些委屈。
后头安姨娘亦是灵光一现:“庄先生是什么签?”
何老爷脸色顿时一沉,也侧过头去看庄先生。他的姨娘只要他愿意,就是送人也使得,但未经他同意,顶着何家的名份与人沾染却是容不得。
一时众人便神色各异的看着庄先生。
安姨娘娇娇的拍了拍胸口:“这可怎生是好,若庄先生抽得了,先前老爷又说过‘任什么为难的事也要依上一回’,那佟姐姐岂不是要……”
王氏目光一闪,却不自己做恶人,向赵姨娘不经意的看了一眼。
赵姨娘原是王氏的陪嫁丫鬟,此时微微一愣,便跟着帮腔:“失节事大,老爷,这事儿不如作罢,咱们一家子人,也没人会蠢到出去说老爷食言。”
何老爷闻言脸色更黑。
源哥儿紧紧拉住了佟姨娘的手:“爹爹,母亲,怎的就说到失节上头了?本是作耍,难不成出了差错还要硬着头皮碰上去不成?大家一笑了之罢了。”
王氏闻言,目光更暗。
赵姨娘又道:“看大少爷急的,我们也没说要按着佟姐姐和庄先生交杯啊,说一千道一万,庄生先这签是什么还不知道呢。”
佟姨娘不由拿眼去看她,如今看来,安姨娘不过是只纸老虎,脑子有限。赵姨娘这话却说得阴毒,她这是紧赶着迫着庄先生亮签,只要签头是雪松,不管两人交不交杯,这事就是盖棺定论了,一辈子的说嘴。
庄先生似薄有些醉意的抬起头来,将手中签子往桌上一掷,微带笑意,眉目间流转的风情教满园子的女人一时都哑了声音。
何老爷就在发作的边缘:“庄兄是什么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