怩着,矛盾着。
单坤的异状,程宛看在眼里。她知道他在怀疑。是的,这事情的确可疑,却又无所凭证。
她觉得他应该是想到了刚才竹林里,那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会是谁?
闫敏柔被直接押到了看守所。程宛如今只是个编外人士,无法再进入其中,只能送到门口。分别时,女孩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泪水,放开她后,站在对面,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过身去,义无反顾地走了。
程宛仍旧立在原地,像是做了一场梦,过了很久,才清醒,突然发现身边就只有两个陌生的岗哨。前方,看守所大门紧闭。
她再次想起如今尴尬的身份,无奈地笑笑,转过身,慢慢的往前走,漫无边际……
此时的她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到河州,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熊萍萍吗?可如今,熊萍萍已死,人死灯灭。过去的一切,顺着人的死亡,彻底消失。那一个个聚集在她身上的谜团,此刻也显得无足轻重。
她突然想起,几天前,熊大裕说过,要把熊萍萍安葬在河州,安葬在康如锦的身边。若非突发事件,她应该赶得上葬礼。不仅是她,还有闫敏柔。拿起手机,想打个电话问问闫敏柔,要不要去看看熊萍萍,解锁了手机,她放弃了,如果闫敏柔真的想去探视,想来会给单坤请示。
陵园并不难找,因为河州只有一个,位于郊外,比较偏僻。如今也非清明十一,祭拜的人,偌大的陵园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显得异常冷清。走在其中,总会有一种说不出的寒气席卷全身,程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仿佛真的走进了阴间地狱。并非深秋,但她还是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因为是刚刚入驻,熊萍萍的陵墓并不难寻,向看门人一打听,对方查也不查,就说出了具体位置。一聊才知道,熊萍萍经常会来这里祭拜母亲,通常是在寒暑假,因为人烟稀少,看门人对她还有些印象,甚至还聊过几句。提起可怜的女孩,开门的老大爷唏嘘不已,太年轻了……
按他说的,程宛很快找到了熊萍萍所在的位置,可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康如锦。两人一前一后,熊萍萍的墓碑在妈妈的斜下方。熊大裕还算是守信,让她们母女俩在一起……
刚才,程宛特意买了两束花,母女俩的坟前一人一束。
又在墓前站了一会,程宛返过身,缓缓地往下走。不知怎的,凭着她之前特种兵的经验,她敏锐的感觉到,这个人就在自己身后,一回头,什么也没有,但周围的林子里,树叶在微微晃动,可刚才并没有风……
出了陵园,那种感觉依然存在,并且不断撩拨着自己的内心,而一回头,却是什么也没有。程宛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心理作用,因为按照她的经验,几乎没有人可以悄无声息地跟着自己身后……
灵机一动,她故意加快了脚步,走到这条路上唯一一个汽车站台。站台上只有她一个人,最近的一辆车,是十分钟后。
十分钟的时间,再无旁人,车子到站,程宛上了车,坐在窗口,看着窗外。随着公交车的缓缓启动,她的身子也本能地随之晃动。这时,她看见一个戴着头盔的年轻人,驾着一辆摩托车,飞驰而过,和公交车来了个生死时速,甚至可以听见司机一声惊呼,车上的乘客也吓得各个来了个后仰……
“不要命了……”身旁的老大爷气的面色酡红。
程宛此时也从惊魂中坐直了身子,不由得回头,看向那远去的背影。那“不要命”的摩托车手在她的眼里已经变成了如蚂蚁一般的小数点,而就是这个小数点,让她心里越发有了熟悉的感觉……
公交车进入市内,一个接着一个的红绿灯逼得它放慢了速度,晚上八点,路上依然是络绎不绝,尤其是走入一条十字路口,更是走走停停,甚至不及下方路人的步行。程宛没什么事,便随之晃荡,看到不远处有一个拉面馆,她想着,是不是去吃一顿。不过,这里离小区还有一段距离,太远了,还是到了那里再找地方吧。
这样想着,她收回了目光,不经意间,却发现自己身边停了一辆同等高度的货车,货车不大,充其量算是个中等。车厢里似有什么在活动。通过帷幕的缝隙,程宛赫然发现里面居然是十几只毛茸茸的小狗。他们有的枯瘦如柴、有的肮脏不堪,还有的满身伤痕……但不管是什么样的,它们的眼里都透露着一种色彩,绝望的哀求……
程宛心念一动,在不远处的第一个站台提前下了车,跟着那辆运狗的货车。货车走的不快,也是走走停停,在第三个十字路口拐了弯,驶入一片荒凉的国道,并且加快了速度。就在她以为这次的跟踪会以失败告终,货车居然停了下来,在一个小院子的门口,隐隐可以听见其中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一个接着一个,有点嘈杂……
程宛蹑手蹑脚地靠近,犹豫着要不要进去。老实说,她和闫敏柔一样,怕狗……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从身后袭来,打在自己的身上,程宛回过头,果然是一辆车正在靠近,是一辆出租车,到自己跟前,停了下来。副驾驶的门被打开,白色的运动鞋踩在地上。顺着这双白色的运动鞋,目光慢慢地向上,她看到了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单坤。
第53章2021年10月【4】
“你是说,闫敏柔可能还有帮凶?”河州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廖朝扬起眉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前方的单坤。
“这是李潇交代的,他说他亲眼看见,闫敏柔杀人。”单坤点点头,平静地答道。
“他在现场?”
“应该是这样的,杀了宁秋叶后,他觉得好奇,就去了,刚好看见闫敏柔捅杀闫家祥的一幕,他说,当时堤坝旁边还有一个人……”
“是谁?”
“不知道,不过他说,如果他看见了,一定可以认出来。”单坤答道。停了一会,他又补充说明,“虽然在宁秋叶的遗骸上,我们没有发现太多的证据;但是在那个别墅,也就是冯家老宅的地窖里,警方发现了大量的血迹,还有被藏起来的绳索和皮鞭,基本上可以确认,李潇囚禁、虐待宁秋叶的事实,再加上敲诈勒索、偷窥隐私,虽然还无法证明李潇杀人,但这些罪名也足够让他牢底坐穿。在这种情况下,为求自保,我相信他的坦白应该是真实的。当然,还有我的个人观点,我不认为凭着闫敏柔当时十五岁的年纪,一个人就能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我已经和那边的沈队长联系,过两天就把李潇带过来,让他指证凶手。”
廖兵点点头:“还是你考虑的周t到,其实我也不相信闫敏柔会把事情做的如此完美。”
单坤没说话,只是回过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梧桐。叶黄了,秋天要过去了。
高铁站的候车室里--
冯凯看了一眼斜上方的摄像头,下意识地拉低了帽檐。最近两年,河州的摄像头越来越多,不仅是人来人往的大路桥头,犄角旮旯、楼房下面,也到处都是摄像头,让人无处可藏。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就自己身边,偷鸡摸狗少了许多,治安越来越好了。不过对于少部分人来说,这可不是一件乐事,比如说,现在的自己。
冯凯从未想过,自己真的可以逃之夭夭,网上不是说了,潜逃几十年的杀人犯最后都落入法网了,更何况是自己。但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他还是下意识地决定,跑路。能走多远走多远,能走多久走多久。此时此刻,他似乎才意识到自由的可贵,可他仍然不会后悔当初所做的一切,如果再来一次,他还会那么做。
尽管,当初的一切只是巧合。
口袋里有东西在震动,掏出一看,是一个过时的诺基亚。
看了看周围,每个人都勾着脑袋,看着手里的手机,或是开怀大笑、或是轻轻莞尔,倒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与众不同。
他悄悄地松了口气,拿起手机打开,是一条短信--
“附近有便衣。”
他赶忙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周围都是各色各样等车的人群,他们或是打着手机,或是低头族,或是交头接耳、或是呼呼大睡……
他没有经验,分辩不出哪一个是便衣,但他愿意相信这句话,因为对方现在的情况比自己好不了多少……
还有半个小时,时间不长,还看不了一集电视剧,可他现在没心情去看电视剧,只希望时间走得快一点,再快点,最好可以让自己马上上车,然后飞驰而去……
上了车就安全了吗,当然不,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只是逃往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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