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径直穿过抄手游廊,穿过水榭亭台,他来到一间厢房的门口。
厢房内亮着烛火,他抬手,轻轻叩了门扉。
无人应。
他眉心微拢,又叩了两下,见依旧没有动静,略一沉吟,便抬手轻轻推开了房门。
她在的。
他一怔。
她一袭洁白的寝衣,背对着外面而坐,满头青丝未加一丝束缚,就这样倾泻在肩头,湿漉漉的,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着水滴,显然刚刚沐浴起来。
空气中还飘荡着女子沐浴的清香,寝衣透薄,女子凝脂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林子墨竟是喉头微微一紧。
“怎么还没睡?”
敛了心神,他缓缓走过去。
女子没有动,也没有反应。
他一直走到她旁边站定,待看清她手中拿的物件时,脸色蓦地一变。
赫然是铜镜。
她拿着一柄小铜镜!
他不是已经吩咐彩蝶将厢房里的镜子都拿走了吗?
她又是从哪里弄来的铜镜?
女子目光溃散地看着镜面中的自己,一瞬不瞬。
铜镜中的人左脸上一条沟渠纵横,一直从眼角延伸到耳边,狰狞可怖。
“那个”林子墨清了清喉咙“你不用担心,你脸上的伤是可以治好的。我有个朋友是神医,专门给人治脸上的伤,且从未失败过。我曾经还亲眼见过,他给人换脸呢,你这点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改明儿个我就让他过来给你看,你也不要难过,一定会好的。”
他说得是事实。
这世上,人的脸都可以换,这点伤痕又算得了什么?
许久,女子的眸光才慢慢有了一丝焦距,她缓缓转眸,看向身侧的男人。
勉力弯了弯唇“谢谢你,不管你是谁?”
男人微微一怔。
不管你是谁?
男人眸光微闪,一抹复杂从漆黑如墨的眸底快速掠过,他勾唇浅笑道:“我叫林子墨,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苏月弯了弯唇,摇头,轻轻垂下眉眼。
林子墨瞳孔微微一敛“姑娘有难言之隐?不方便说是吗?”
“不是!”
苏月再次轻轻摇头。
“那是。”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苏月长睫轻垂,笑了笑,苦涩黯然。
林子墨一震,一双黑如濯石的眸子轻眯,眸光略带探究地扬落在她那半是倾城半是狰狞的脸上。
“你失忆了?”“。”
苏月没有吭声。
“那你还记得那夜,就是我救你那夜发生的事吗?”
林子墨犹不相信。
苏月摇头。
“那夜你穿着男人的衣袍、戴着面具。”
“不记得了,都不记得了。”苏月继续摇头,秀眉微蹙,一副很痛苦的表情。
“那孩子呢?”林子墨伸手,一把将她的腕握住“那你知不知道自己腹中怀有孩子?”
苏月愕然抬眸,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半响,依旧只是摇头。
末了,目光又缓缓下移,她垂眸看向自己的小腹,一声不吭。
男人眉心微拢,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着她,似乎想要看到她的心底里面去。
许久之后,才突然道:“没有关系,以前的事不记得就不记得了,既然老天让你忘记,必定是想让你重新开始,你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嗯!”苏月轻应了一声,依旧眉眼不抬,再次道了声“谢谢!”
“时辰也不早了,你早点歇着,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
男人再次深凝了她一眼,方才转身离开。
房门被带上,脚步声渐行渐远,苏月怔怔看向手中铜镜里的自己。
鬼一般的自己。
久久失了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