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桌。
龙天南对身边那名差役道:“王虎,你带这位玲儿姑娘去逛一逛长宁城。”
一桌,两人,三坛酒。
风吹过,酒旗招展。
东方策仍端着海碗自顾饮酒,脸色半醉半醒,表情半苦半笑,眼睛半睁半闭。
龙天南负手身后,缄口了许久,一直眉峰攒聚。“真的,你真的不该再回长宁城……”
东方策醺醺地笑道:“为什么我不能再回长宁城?我和你,和四妹都有许多年没见面了,难道我回长宁城跟你们叙叙旧也是错的?”
龙天南压着嗓子,正色道:“可是长宁城对你来说,绝对是个危机四伏的地方。我不希望你冒险,更不希望你出事。”
“你担心什么?”东方策放下了酒碗,凝望着龙天南,哑笑道,“你担心我会愤然走上弑帝之路,然后必死无疑,万劫不复,是么?”他的笑声迅速变得苦涩,“我告诉你,这些年来,我的痛苦、我的仇恨一点都没有减少!我真的恨不得杀光了龙王朝所有皇族!”
龙天南惶恐不已,张望四周,虽发现周围没什么人,仍是又惊又怒地道:“你小声点!”
“我真的,真的恨不得杀光这龙王朝的所有皇族!以血偿血,以命抵命!”
东方策捏紧了两只拳头,仇恨和痛苦的力量慢慢地渗透进筋骨中,指关节剧烈扭曲发出“喀喀喀”的声音。然而,最终他还是慢慢地松开了拳头,神色再次恢复平静,端起酒坛,再次饮了一口酒。
那一瞬间,仿佛他已沧桑了数百个轮回。
“可是,我又无数次地追问自己,这又有什么用?死者无法再生,这是谁都永远无法改变的结局。”
淡淡的,却又炙痛的苦笑,浮现在他眼神中,面庞上,嘴角边。
“天若有情天亦老!”
龙天南沉吟了许久,终于嘴唇蠕动,开口道:“既然是叙旧,那应该由我做东才是……”他弯下腰,右手抓住了东方策一只沾满酒水的手掌。
“大哥……”
东方策内心一番触动,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紧紧抓住了龙天南的手掌。
……
御天司坐落在皇城西边御街。
几双官靴正朝御天司的方向走去,为首的官靴呈素白色,再往上看,一身白袍恰到好处地包裹住女子凹凸婉约的身姿,颇有几分飒爽之气。
白袍女子两撇细眉略微上翘,两只眼眸光芒锐利,却又不失妩媚之色。这女子看起来虽只有三十来岁,却已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统领众人的气度。
京华酒馆前。
“楚司首,您为何停住脚步了?”四个司卫同时止住了脚步,其中一个开口问道。
白袍女子微微抬起右手,淡然道:“我现在有点个人私事需要处理,你们四个先回御天司。”
四个司卫也不敢多问,只应了声是,就匆匆离开了。
龙天南、东方策两人从大街的另一边并肩走来,方向直指京华酒馆。然后,就在这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个男子和白袍女子相邂逅。
白袍女子眼底有几分期待,也有几分怅惘。
东方策吃了一惊:“这不是四妹飞雁么?”
龙天南只瞥了白袍女子一眼,就慌忙低下头,假意没看见她,拽着东方策的手臂,催道:“二弟,我知道城东有一家更好的酒馆……”
东方策却反手拉住了龙天南的手臂。
楚飞雁流露出几分失望,几分悲伤,眼中水雾弥漫:“天南大哥,你何必一直都在回避我?”
……
熙熙攘攘的长宁城大街上,王虎带着玲儿随意逛着。王虎给玲儿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玲儿津津有味地吃着。
玲儿道:“王大哥,我家东方先生和你家大人到底有什么渊源啊?”
王虎道:“我家龙大人和东方先生都是祭拜过天地的结义兄弟,感情十分笃厚。除了他们两个之外,还另有两人同时跟他们结拜,当时他们四个合称‘京城四侠’,可威风了!”
玲儿好奇:“那其他两个呢,什么来路?”
王虎笑道:“其他两个啊,其中一个是我家龙大人的胞弟龙天烈,可是二十年前,他只身潜入漠北至今再无音讯……另一个是楚飞雁,现任御天司司首,可是当今陛下眼前的红人呢!”
玲儿听完后,却只蹙额不语。
京城四侠——龙天南,东方策,龙天烈,楚飞雁。
豪情万丈冲日月,侠义肝胆照昆仑!不求同年生,不问身与世,君心如我心,四心如一心,乘龙九霄外,行侠天地间!二十年以前,京畿一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崇拜艳羡者数不胜数,是奸佞邪祟之噩梦,是黎明百姓之福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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