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下去,风过无痕,花满枝丫去无声。
宋青河悠悠漫步,张小楼的离去没有在心中留下什么伤痛,甚至没有什么特别感觉,如同头顶的淡淡云彩飘远消逝,终于抛弃所有牵挂,可以全心全意挑战广阔的江湖。曾经屈辱日子永远不会忘记,无数心血汗水终于才换回今天拥有的权力,眼中射出沉稳坚毅的目光,浑身充满自信,抱朴守拙,静中观心,可是深藏在心中的记忆真能抹去吗?感情到来的时候谁能阻挡?
路边一条河沟,清澈的水缓慢流动,沟边上长满了纷乱茅草,无名灌木的枝蔓和花朵闪耀其中,沟边杨柳无语,沉默用枝繁叶茂装扮世界,一头黄牛轻轻甩着尾巴,无忧无虑光景使宋青河也羡慕它的悠闲自在,闭目静思,尘缘如梦,几番起伏总不平,到如今都成烟云,情也成空,宛如挥手袖底风,幽幽一缕香,飘在深深旧梦中,繁华落尽,一身宁静在风里,回头时无风也无雨!
河沟流水哗哗流淌,宋青河蓦然睁开双眼,远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飘渺乐曲,独特的音乐节奏在寂静的夜里听来,象在江南的竹檐下听雨,连思想都是潮润润的,瞬间又像在冀北平原一马平川,风云奔走。
宋青河敏锐察觉到其中的丝丝萧杀之意,凝神细听,宁静眼神竟然涌上惊异之色,小心翼翼地轻轻飘了过去,敏锐察觉到有两名绝顶高手在远方伫立。
朝阳温和光芒影射下,幽灵侯幽阳天背对宋青河高傲站立,气度潇洒风流,雪白的头发皮肤在阳光下显得白皙如羊脂般透明,再加上雪白轻袍,如同来自深山幽谷的妖艳幽灵。
宋青河瞳孔猛然收缩,面对黑榜排名第三的绝顶高手,江湖中谁也不敢大意,他全身蓦然如身边岩石般冰冷,再无任何声息发出。
幽灵侯幽阳天含笑凝视对面凌波玉女李苓玉,悠然潇洒道:“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只要是喜欢的东西我无论如何也要得到。”白色长发柔顺从耳畔垂下,脸上挂着让人心动的媚惑笑容。
李苓玉面容依然笼着轻纱,冷冷道:“我讨厌的东西绝不会碰,我只想孤独平淡地了却残生。”长长的黑亮秀发高高盘在头上,层层叠叠,仿佛青翠群山叠嶂。
幽阳天身上雪白轻袍忽然无风鼓胀,无形压力重重压向李苓玉,原本整齐盘在她头顶的柔顺长发不堪重压,蓦然如瀑布般飘落,仿佛水流倾泻而下绽放在风中,空中顿时弥漫着阵阵清幽发香。
李苓玉无奈低声叹息,反身取下身后琵琶,玉手冷冷拂在琵琶弦上,空气中顿时连起无数璀璨变音,元气振动闪眼即变,弹奏清越序曲,藕断丝连,不绝如缕,如泣如诉,如怨如慕,哀怨春风轻轻就化解了滚滚而来的沉重压力。
就在轻柔音乐变得虚无飘渺时刻,刹那间风云变幻,竟如暴雨如注,风声鹤呖,草木皆兵,好一曲十面埋伏汹涌而来,却见倒悬的大江奔腾而来,醍醐灌顶,喧哗而下,畅快淋漓,气势磅礴,恍惚间无数透明的无形丝线从琵琶弦线上凌空刺向幽阳天,肉眼几乎不可见!
幽阳天白色身影忽然变得柔软如蛇,似乎可以任意扭曲,身子奇妙左右迅速闪动,密密麻麻的无形透明丝线堪堪擦着白袍无声划过,风中飘落的数片青翠叶子竟然瞬间变为碎叶激散开去!
幽阳天也未见蹬地动作,忽然冷笑着直直高高从地面拔地而起,瞬间冲到二十丈的高度,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一条诡异的黑色长鞭,蓦然身子倒立朝下方直旋转而下,手中黑色长鞭剧烈旋转,周围空气奇妙地随之旋转,暴起嗤嗤啦啦漫天的光芒,仿佛一条凶狠黑龙从天而降!
李苓玉咬牙摧起体内真元,娇好身体反身横空而起,姿态幽雅动人,两只手穿花蝴蝶般在弦上拨动,轻柔如水的琵琶音竟然如洪钟大吕,节奏铿锵,真力弥漫,万象齐鸣,然后就听见声如裂帛的一声重音,响遏行云,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了,然而总有那么几个意犹未尽的音符不肯散去,像竹筒里倒出的几个色子,如几声残漏悠然萦绕。
琵琶弦上忽然奇妙飘出一个透明如冰的凌波仙子仗剑起舞,寒冰般的冰雪幻影如同飘逸仙子舞蹈在空中,剑尖挽起七彩流云层层堆积在身体周围,绚丽云彩和晶莹透明的曼妙身影勾勒出一幅绝美画卷!
藏匿在远处的宋青河面容冷峻,心如止水,准备悄然抽身离去,并不想招惹幽阳天,心中绝无英雄救美的念头,绝代美女和婉约才女见得多了,早就没有感觉了。
“呲拉”的爆裂音连绵不绝响起,密密麻麻的透明锋利剑芒堪堪尽数融化在风中,空中顿时暴起阵阵细雨水雾,美妙仙子幻影和旋转气龙蓦然消逝,李苓玉依然怀抱琵琶静静站立风中,嘴角缓缓流出丝丝鲜血,十多年来没有练功,水中行舟不进则退,此时远非幽阳天对手。
幽阳天大笑着飘落地面,手中黑色长鞭倏然不见,双手潇洒把雪白发丝挽到耳后道:“真是我见犹怜,刚才出手稍重,害得姑娘受伤,晚上一定帮你全身按摩,哎!世间恐怕也只有凌波玉女能让我亲自动手揉捏。”
宋青河脸上露出淡淡笑容。摇头在心里道:“女人自古祸水,堂堂幽灵侯幽阳天也未能免俗,空有一身功力却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竟然是昔日七大高手的凌波玉女,不过今天看到幽阳天匪夷所思的鞭法,也算有所收获。”淡蓝色身子飘然凌空远去,无欲无情,眼光随意扫了一眼面容苍白如雪的李苓玉。
宋青河飘起的淡蓝色身子竟然僵立风中,向来宁静的眼神露出不能置信的目光,李苓玉笼在脸上轻纱被幽阳天震飞,露出了和苏紫兰一模一样面容,就连紧闭嘴唇的模样也毫无分别,刹那间忽视了李苓玉脸上那条恐怖的深深剑痕。
李苓玉到达修长丰腴大腿的满头柔顺长发竟然与苏紫兰相差无几,宋青河久久伫立风中,往事无比清晰地浮现,那是一段悲惨的日子,永远也不会忘记,如果没有苏紫兰像姐姐般的关怀,他也许早就被人弄死!他似乎看到了苏紫兰屈辱的泪水,苏紫兰为他付出了清白之躯,那时候他不过是和可怜戏子,惟有把仇恨和泪水深深藏在心中。
外表俊美的宋青河绝不会心慈手软,曾经的仇人早就被他一一杀死,鸡犬不留,惨不忍睹!可惜苏紫兰却不知下落,如同水中浮萍随波飘远,消逝在茫茫人海中。
宋青河虽然神色依然宁静,心绪顺着凄苦忧伤的旋律飘回了童年时代,勾出了深藏在心的忧伤痛苦,触动心弦深处的秘密,坚如磐石的内心也忍不住滴落泪水,深深吸了一口气,沉稳如山,很快明白眼前女子并非苏紫兰,不过眼中反而射出诡异复杂目光,淡蓝色身影出乎意料地飘落地面,坚定缓慢走了过去。
李苓玉脸色苍白如雪,知道今日无法逃脱幽阳天魔爪,洁白牙齿紧紧咬住嘴唇,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绝不会任凭对方羞辱,宁愿自爆经脉而亡!
幽阳天白色身影蓦然无声无息平平朝后退出三丈,冷冷凝望宋青河,幽阳天自持相貌俊美冠绝天下,可惜此刻心中却顿时涌上失落之意,没想到世间竟然有如此惊艳美貌的男子!
宋青河走到幽阳天面前淡淡道:“我是铁血联盟总盟主宋青河,希望阁下放过眼前女子。”神态宁静如水,没有丝毫火气,不过却隐约露出丝丝无法言语的霸气。
幽阳天表面上飘逸潇洒,其实心胸极度狭窄,根本容不下如此英俊少年存活世间,心中异常愤怒,体内真气急速凝聚,恨不得马上杀死眼前俊美少年,脸上却露出冰冷笑容道:“哈哈,好大的口气,就是前任盟主欧阳坚也不敢和我如此说话!”
幽阳天前些日子被赵烈逼退,心里一直耿耿于怀,眼看即将实现十多年前的梦想,把梦中玉女揽入怀中,没想到半道又斜杀出一个宋青河!心里忍不住叹息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十多年未现江湖,没想到竟然连番遇到少年高手!”
宋青河依然不为所动,身前忽然就凭空升起半圆形的透明蓝色气幕,背后的幽冥剑爆发出骇人绿色光芒,带着一溜汪汪的绿光,如蛟龙般地迎面卷来,宛似活物的碧绿剑身,似乎随时扭转变化,他冷冷道:“这里是铁血联盟地盘,高手如云,况且你能击败我和凌波玉女的联手攻击吗?”
幽阳天双拳握紧,修长指节劈啪作响,雪白眉毛朝上飞扬,一条宛似龙形的青色光影缠绕在身边,晃动的风让光线宛如水中,看不大清楚,只见真气迸散的电光猛闪,隐隐听得到真气刮擦的尖厉声和隆隆的气爆声,相交处更是尖啸如泣,火花四射,声势惊人至极。
宋青河面无表情,反手缓缓抽出锋利的幽冥剑,气度沉稳,剑身本来幽绿色的芒光,竟然随着收缩,开始越变越淡,最后转成一种非常精纯的青白颜色,但是整柄剑身所有煞气已是内敛,其实更强大的波动在剑身的那片光团里压缩,越来越旺,放出已经是肉眼难以直视的青白光华。
李苓玉感激地望了眼旁边素不相识的年轻男子,咬牙把纤细指头再次放到琵琶上,缕缕金戈铁马般的琵琶音暴然而出,如同无数密密麻麻细针尖闪电般射出!三人皆是绝顶高手,虽然并没有任何动作,但气氛蓦然沉重,一触及发。
幽阳天审时度势,知道难免一场艰苦激战,况且不知道神秘莫测的宋青河后面是否还有其他高手,于是冷冷笑了三声,望向宋青河的目光充满歹毒怨恨,白色身影鬼魅般消逝!“铮”的一声,骤然失去压力,李苓玉怀中琵琶弦线凄然断裂,萧杀的世界瞬间进入了极度的安静。
李苓玉奇怪地望着俊美如玉的宋青河,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心中无限感慨,十多年未现江湖,武林风起云涌,连续遇到两位出类拔萃的年轻高手,以前从没听说过的年轻人居然可以把曾经纵横江湖的幽灵侯幽阳天逼走“看来我真的老了,目前江湖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可是他为什么要出手救我呢?”
宋青河冷静地把幽冥剑反插回后背,静静凝视李苓玉,长期生活在黑暗中已经习惯了沉默,面容漠然,心中似乎得到了解脱,虽然眼前女子并非苏紫兰。
李苓玉淡淡素素,极为清秀的面容如此亲切,就连那眼尾微翘的杏仁眼也是那般熟悉,宋青河感到欣慰,目光甚至充盈着莫名的喜悦,心中丝毫没有后悔刚才得罪了大名鼎鼎的幽灵侯幽阳天。
良久,李苓玉脸色一红,低头把轻纱覆在脸上,匆匆掩盖住那道凄厉剑痕,柔声道:“多谢少侠刚才出手相救。”宋青河宁静面容上忽然绽放笑容,李苓玉竟然感到眼前顿时如同鲜花盛开的惊艳。
宋青河微笑道:“刚才一曲“十面埋伏”余音绕梁,似枝头上颤栗的蝴蝶般艳丽,此曲只应天上有,不知姑娘可否随我到铁血堡,那里绝对宁静平和,我想仔细回味随风飘荡的琵琶曲。”宁静温柔话语似乎让李苓玉无法拒绝,他脸上笑容清澈见底,俊美如玉,同样也让人不忍心拒绝。
赵烈带领群雄顺着蜿蜒河畔奔驰在江南,头顶是一碧如洗的蓝天,旁边的连绵碧水了无尽头,他真想纵身跳入江水,随同清澈的水流静静飘荡,江南河畔红砖青瓦零星点缀在整齐的田埂边,一股久违的熟悉气息扑鼻而来,似曾邂逅了千年的默契,风景如故,那流动的绿色,如同一层薄纱,轻而飘渺,思绪也纷飞起来。
五虎断刀门坐落江南水乡,高墙大院,戒备森严,虽然并没有什么厉害高手,但门口那两尊巨大石虎却如同凶神恶煞般威猛无比。赵烈勒马停下,马头高昂抬起,身后近百骑快马扬起了漫天灰尘,他回头对旺财道:“记得你曾经乃是五虎断刀门的弟子,这里一定存留了很多美好的回忆。”
张旺财忍不住傻笑道:“想当年气吞万里如虎,每天清晨和数十名兄弟在里面练习呆板生硬的五虎断刀,一丝不苟,满头大汗,百丈外都可以听到练武的吆喝声,热闹非凡。可惜五虎断刀只是表面上威风凛凛,摆足了十成花架子,招式实在毫无创意,我实在无法忍受五虎断刀门繁杂的礼节,论资排辈的规矩和呆板笨拙武功,终于怂恿大哥毅然离开大名鼎鼎的五虎断刀门。”
张旺财想到大哥张大富的惨死,神情黯然。他们兄弟两个父母早亡,无奈飘荡江湖,颠沛流离,张大富原本在码头干苦力,旺财那时候不过十二三岁,整天和一些地痞流氓混在一起,后来两人凭借强壮的体格加入了五虎断刀门,踏上江湖之路,虽然呆在五虎断刀门异常憋闷,但总算是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也曾经持刀江湖行,大鱼大肉也算快活。
旺财此刻凝视熟悉大门,内心深处无限感慨,微笑道:“现在回想起当时练武的苦闷岁月,感觉蛮亲切的,我们还是尽快赶回黑虎山吧,大哥傲然杀死欧阳坚,属下担心欧阳世家会报复黑虎帮。”
赵烈悠然道:“欧阳世家的高手恐怕已经是自身难保了,宋青河肯定会替我清洗欧阳坚的心腹,江湖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宋青河,他才是黑虎帮未来的最大敌人。”
强悍如雷鸣般的马蹄声让五虎断刀门大门自动打开,一位头上戴着顶员外帽的肥胖大汉走了出来,帽前正中镶着一个大小竟然如拳头般,晶莹透亮的玛瑙宝石,酱紫色长袍质料如丝如绸,扣钮处竟也全镶着大如龙眼的红玛瑙,白白肥肥的双手十指灿亮亮地戴着十只玛瑙戒指,满脸堆笑拱手道:“在下五虎断刀门总门主彭霸天,热烈欢迎武林战神赵帮主和无形刀张大侠驾临,请各位英雄到庄上歇息,我已经叫人备好酒席。”神态恭敬而谦卑。
张旺财忍不住感叹世事无常,当年他在五虎断刀门默默无闻,众人都把他看作乡巴佬,可如今风水轮流转,此刻早已不是当年郁郁不得志的傻小子了,他赶紧翻身下马道:“一日为师,终身为师,师父何必客气,当年若非师父悉心教诲,弟子怎能有今日成就。”彭霸天的老脸顿时红如猴子屁股,当年何曾把相貌平凡的旺财放在眼中,根本没有向他传授五虎断刀的精华招式,而是把他看作跑腿倒茶的小喽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