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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袖刀,便是在她被选中时,皇族所赐之刀,精致小巧,刀光盈袖。
她双手握着袖刀,轻轻顶在自己那胜雪的玉颈前!
“生当为君婢,死亦为君鬼。”
“魂过孟婆处,永世不相悔。”
“若是思君不见君,醉饮黄泉水。”
她轻轻念着,声音依然婉转,但却格外凄凉。
然后锋利的刀尖开始划破肌肤,殷红夺目的血珠从刀尖处溢出!
她的血琉璃通透,很美很美,顺着白皙的玉颈,流入那玲珑的胸衣内,浸红白衣。
这景象艳绝,亦凄绝。
“不要啊!”
他喊得歇斯底里,挣扎着想要起身阻止,不料却从榻上跌落,摔在冰冷的地面上,接连吐出几口黑血,最后竟昏厥了过去。但就在闭眼的那一瞬,他似乎听到了袖刀落地所发出的那一阵阵清脆悦耳的嗡鸣,也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胜雪的倩影,顾不得自己玉颈上的浅浅伤口,向自己冲来。
当第二天醒来之后,他再也不提劝离之事。
因为他知道她虽娇柔,但骨子里却是烈女。
但她越是贞烈,他就越不忍心拖累她,所以他选择自己离开。
那一日残阳如血,黄昏似墨。
他把梧刀扔在武场上化成梧桐树,然后对她说了“青梧若在,唯吾不死”的谎话。
然后踏出独尊侯府,赶在残阳落山之前出了京都,而后一路南下……
不知不觉,夜空的雨点已经变得极其沉重,透着凄冷,拍打得人满面生疼。
“雨芙……不痛,雨芙真……真的……不痛!”
“雨……雨芙还……还可以……微笑……你看……”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连带着字音都颤的扭曲。
她唇瓣也愈发地苍白,此刻竟无半点血色,就连那双清澈如许,最惹人怜爱的眸子也在逐渐涣散,全无往昔的绰约风采。他紧紧抱着她,浑身不由自主的震颤,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她之所以剧烈颤抖,是因为焚血古咒已经浸遍全身,现在体内仿佛有烈火焚烧,焚血化魂,痛苦撕心裂肺。
而且再过片刻,血被焚干,魂被化尽,她就会变得衰老佝偻,变得发白脸皱,变得苍老不堪。
“雨芙……笑的……好看吗?”
“好看,好看,好看,我们雨芙是最好看的!”
现在正是她最为痛苦的时刻,可她的脸上,仍旧挂着微笑,虽然很苍白。
这一笑,宛若牡丹开在了冬季,虽然面临凋谢,但仍旧凄美的绽放。
这一笑,也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她即便是死,也要留给他最美的笑颜。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即将衰老,纵然是强忍着痛楚,也留不住那抹微笑。
“雨芙……不痛,雨芙……微笑……”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他剧烈的颤抖,此刻竟像个无助的孩子,瘫坐在雨水里。
湿发虽遮住了他的脸,却遮不住他的悲伤和无奈。
“如果早知道你是这个结局,当初我宁愿含恨而终,也不会血祭太古诛天契。”
“就算客死他乡,也不会回来。”
“又或许一开始皇族选婢的时候,我就不该在千百人中,一眼选中了你。”
“现在我既然救不了你,那就帮你实现最后的愿望,让你死在最美的年华,永远没有残枝,没有败叶,没有凋谢,也没有衰老,永远只有那个倾城绝世的微笑,永远只有最美的雨芙……”
他悲戚如斯的话音还在雨里颤抖飘荡,然后颤颤地举起了梧刀,但却停在雨里,挣扎着,颤抖着,终究还是极不情愿地落了下去。刀落的那一刻,他的脸上水珠汹涌地滑落,不知道到底是眼泪,还是冷雨。
焚血古咒只在活体里寄生,那一个瞬间,他终止了焚血古咒,亦杀了她!
她果然不再颤抖,安详地躺在他怀里。
她的脸上,始终定格着那一抹倾城绝世的微笑。
不知过了多久,梧刀无声的滑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又落地生根,长成了一株青苍魁梧的梧桐树,满树流光,在凝霜的月华下熠熠生辉,纵使风急雨大,亦不能掉其一叶。
“奈何,奈何,奈何,奈何!”
他紧紧抱住她,静静地坐在梧桐下,接连说出了四个奈何,原来,这便是人间最痛。
许久许久以后,他忽然凄楚的笑了笑,带着落寞,又满含自嘲,曾经那么努力的去追求自由和尊严,可到头来竟敌不过人心的一场算计,让他在最巅峰的时刻跌落到谷底,然后在风华正茂的年纪黯然隐退,夜夜饱受焚血化魂之苦,落寞如猪,凄惨如狗,好不容易不死归来,却亲手把梧刀插进她的心里。
如今不过十八岁而已,可是人生,却已如八十岁般沧桑,似乎命中注定要凄凄惨惨戚戚。
然而他,偏偏是不信命的!
因为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拜镇国府所赐,拜那位口衔龙玉降生的绝世仙杰所赐。
既然冤有头,那就有冤伸冤,既然债有主,那就血债血偿。
只是这血债血尝又谈何容易,要知道在仙道面前,武道只是蝼蚁,更何况要面对还是那位至强绝世的仙,但只要诛灭了那不仁的仙,失去了为恶的庇护和倚仗之后,镇国府便会不攻自破。
一念至此,萧唯吾猛地立掌为刀,在武场上劈出一道深坑,把那个被他亲手刺心的女子深深埋葬。
然后以青石为碑,立于坟前。
那碑上未刻墓志,未写铭文,只刻了奈何二字,然后念着她当年的诀别诗,将她深深祭奠。
做完这一切,萧唯吾把目光转向了北方夜空。
传言北方有燕阳千山,在千山缥缈处藏有一条绝世仙梯通往太古仙界,而镇国府的那位口衔龙玉而生的绝世仙杰便是太古仙界万年以来最负盛名的绝世天才,一身道法倾天下,不负太古不负仙。
然后他提起梧刀,带着愤怒,冰冷决然地向着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