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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凛朔寒,一股股,从门缝,从窗隙逼将进来。三宝郎看看娘亲,娘亲眉头一紧,面现难色。瞥一眼灶前不多的木头,他知道娘亲担心的是什么。
“娘,你到炕上陪狗儿暖着,我打柴去。”
说罢,收拾刀索,拖着小爬犁,拉开柴门。傍晚里,一头扎进呼啸的朔风··
娘亲一手拿着皮袄,还未来得及披上爱子的肩头。无奈,立在门旁。
风雪里,传来三宝郎的回声。
“娘,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回去吧--”
坐在炕上的娘亲,看着红狐温婉可人的模样,心里盘算着,如何对爱子挑明?他们的相遇究竟是吉是凶?
炕下头的胡雪儿也是思绪万千,相聚日短,总不能老是以这幅模样,面对天性纯朴,心地善良的母子两个吧,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呢?
天完全黑下来,啾啾朔风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三宝郎不住往灶膛里添柴。屋外,寒天彻地;屋内,温暖如春。
娘在炕头上,就一豆油灯,为爱子缝纫。灯火微微,映照着三宝娘安静祥和,沧桑仍不失俊俏的脸颊,笑意从眼角儿荡漾舒展。
炉膛里的柴火,把三宝郎映得粉里透红,一双朗眉轻扬向上,偶尔眉峰耸动,似随焰火跳跃。就炉火之照耀,他右手添柴,左手执书。时而沉吟,时而低声诵读。
通窍全凭好麝香,
桃红大枣老葱姜。
川芎黄酒赤芍药,
表里通经第一方···
胡雪儿转动美瞳,看着屋子里的一草一木,一物一什,回想这母子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享受着人世间短暂的温馨。竟觉得五体绵绵,春意盎然。难道,这就叫作家?
是了,书云:国课早完,虽囊橐无余,必家有至欢;又云,积善之家,必有余庆···
胡雪儿陶醉啦!
狗狗儿像一团火焰,在雪地里欢快滴跟着。三宝郎走在怒江之滨。
九龙山披上银色的外装,像一条巨龙,经过了长途跋涉之后,趴在那儿,臃肿而懒散,一动也懒得动。
树上的小松鼠在找吃的,眨眨晶莹的小眼睛,看着三宝郎两个,莫名地惹人怜爱。
偶有雪雕划过天际,留下几声悠扬长鸣。
三宝郎心旷神怡。
远远的山坳下,隐约可见一片梅林。雪天里似燃起一片篝火,又像早晨的海面上,朝霞初升,美丽而壮观。
这,是哪儿呢?
三宝郎带着狗狗儿,向着梅林奔跑。狗狗儿快乐地叫着,时而在前,时而在后。三宝郎不时嚷嚷着,狗儿--狗儿--快点儿啊--
渐渐近了,
红梅花儿开,朵朵似火焰。
我有傲雪骨,何畏朔风寒?
渊明武陵梦,何如向梅园?
采菊南离下,何如我烂漫?
梅园,梅园,是谁成就梦中的伊甸?
三宝郎,狗狗儿两个穿梭于疏疏落落的梅林之中,行走在蜿蜒曲折的溪流边,斑斑驳驳的雪影下,清流潺潺。
远望,雾气缭绕,蔼蔼烟雾之中,傍小溪掩映之下,一座红楼蓦然入目!稀稀斑斑的竹栅栏围成一圈,中开一门,门偏东南。
三宝郎推开竹扉,信步行来。
呵!好漂亮的房子,红楼绿瓦,斗拱飞檐。镂窗朱漆,四边檐角上,雕刻着镇宅神兽,刀工细腻,形象惟妙惟肖,活灵活现。观感尊重又极具灵动。
他推门而入,一股如兰似麝的芬芳,竟似曾相识。迎面一幅《雪梅》中堂画,画中漫天飞雪,一片似火梅林,一角红楼隐约其中。
东山墙上,张贴一副《高山流水图》,伯牙弹琴,子期颔首。二人沉浸在悠扬空灵的韵律里,不说话,又仿佛在对话。靠墙支着一张象牙雕镂的大床。崭新的铺盖,竟是水洗红的缎料。摸上去,似婴儿肌肤般滑腻。上面绣着大红鸳鸯戏水图。赫然一头一个红色香枕!枕上也绣有图案,分明是一簇海棠花。俱是针工细密,根根丝线上,仿佛倾注了绣工浪漫的真情。
床北头,屏风后是白玉石楼梯,可通二楼。楼梯边连着条几的,是一个偌大书橱,橱中摆列各种门类典籍,琳琅满目。
三宝郎扭头西望,西山墙下,两盆盘丝桂,桂枝交缠,错落有致。桂花点点,芳香正盛。
西里间,一张黄梨木小床,古色古香。床上,娘亲睡的正香,嘴角上笑容荡漾···
楼房里,弥漫祥和的芬芳,如三春中,艳阳高照,熏风不动。
三宝郎感觉有点儿燥热,依稀困意氤氲,朦胧的睡意绕上心头。就地里,伏在东床边,寻思小憩一番。
朦朦胧胧,睡意正浓。隐约听见,似乎当门儿地上,有谁洗衣的声音,细听,又像从那梅林溪边传来浣水捣衣的“哒哒”声。
三宝郎一下子醒来,却空无一人。四下里张望,遍寻狗狗儿不见。
狗儿呢?方才还在嘛。三宝郎扯开嗓门儿唤着。
“狗狗--狗狗儿--你在哪里--”
他弄丢了心爱的红狗狗儿,哭了。哭得好悲伤好悲伤。心里所有的挂念和寄托,一下子,全没了!彻头彻尾,只剩下一腔幽怨和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