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休被我说得有些发愣:“你见过?”
“当然没有!”
陆休有些无语,只好点头道:“知道了,我自会当心。”
有这句话就足够了,陆休的轻功与我不相上下,只要他提着小心,就算遇到墓虎,墓虎也追不上他。
就这样,我将满鸥带回客栈看着,陆休则独自动身去了马屯镇。
两天后的黄昏,残阳如血,我坐在窗边无聊地看着满天霞光,满鸥也默然无语地坐在床上,因我气他自私糊涂,这几日根本不搭理他,他也不敢再找我搭话。
忽然,我发现在客栈对面的阁楼上,有人正看着我,定睛一看,竟是祖荏!
他竟在这里!
不好,陆休去马屯镇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我懊恼地想着,拔腿就往外跑,刚跑出房间门又急急忙忙地回来,将满鸥绑了个结结实实,锁好门窗,这才冲下楼,生怕迟了一步再也找不到祖荏。
我们所在的客栈并不处于闹市,路上来往的人不多,隔着一条街,对面是一些普通的住家,有的是一层平房,有的盖了二层阁楼,祖荏就在其中一处阁楼上。
这处阁楼外表平淡无奇,我自然不会敲门,直接纵起轻功翻入院中,这时祖荏已从阁楼下来,正在院子里等着我。
我定了定心神,道:“我知道你的身份了,快随我回大京认罪伏法吧。”
祖荏脸上还是带着微笑,不紧不慢道:“我何罪之有?”
“你妖言惑众,挑唆他人用残忍手段害人!”
祖荏淡淡地道:“我既未威逼也未利诱,他们完全可以不听命于我。”
我已决心不再理会他的话,当即道:“你满嘴歪理,我不与你争辩,有话公堂上说!”
祖荏笑了:“公堂?我又没有错,去什么公堂?其实你们应该感谢我,替你们试探出人心能有多可怖,你看,即使折磨人的手段那般可怖,大家还是选择去做,钦臬司所谓的公平正义,根本毫无意义。”
我正要说话,祖荏又道:“不过,说来说去,每个人都是为了自保而已,也不算过错。”
“自保也不能害人!”我立刻道。
“人分三六九等,若牺牲下等人能保全上等人,有何不可?”祖荏步步紧逼。
“人就是人,分什么三六九等!”我毫不退让。
祖荏见我忽然坚定了许多,哂笑道:“好,那我换个说法,用功劳小者之命换功劳大者之命,如何?”
我反驳道:“功过大小,该由谁来衡定?就好比你认为特使功劳比普通苦工大,但对于苦工妻儿来说,苦工是让他们不必饿死的人,特使则是远在天边的传说,那么,在他们看来,苦工与特使,究竟谁的功劳更大?”
祖荏嘴动了动,我不给他插话的机会,继续道:“所以要有一个能凌驾于所有私心之上的衡定标准,去决定每个人的生死功过,那就是律法。或许它现在还做不到彻底的公正,但总比靠私心度己度人公正得多。”
祖荏听罢,看了我一会儿,忽然大笑起来:“难怪我说到你会被陆休遮去光芒时,你竟无动于衷,原来你与其他特使一样,都是钦臬司的一条狗,陆休的一条狗!”
我简直要被气笑了:“枉你熟读圣贤书,走遍山河海,却还是如此狭隘。我追随陆休,是因他正直强大,方方面面都远胜于我;我跟从钦臬司,是因它秉公执法,实实在在维护正义。你没有一心一意想要实现的抱负,就认为谁都不会有吗?”
祖荏嘲讽地一笑:“那么你的抱负是什么呢?惩恶扬善?除暴安良?呵,怎么实现?靠大兴律?你以为如今的律法就是公正的吗?”
这次,我沉默了半晌,才道:“以前我也这样想,所以闯过几年江湖,以为靠行侠仗义就能让世间变好,但后来我发现,单纯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引发无穷无尽的仇恨与对立。那时我就知道,真正能实现惩恶扬善除暴安良的,只有律法。”
祖荏张了张嘴,我抢在他说话前又道:“是,现在的大兴律还有许多漏洞与不公,可只要有人努力,就一定会越来越好。虽然很难,但我愿做那个努力的人,尽力而为,能往前一步算一步,总好过坐在一旁冷嘲热讽。”
夕阳照在祖荏脸上,变幻不定,他许久没有说话,我也不再多说,只平静地看着他。
终于,祖荏扬起头来,灿然一笑:“你说得很精彩,但我还是不同意。比如现在,你说再多又有何用?武功不如我,还不是要眼睁睁看着我逃脱?”
说完,祖荏忽然跃起,想要逃走,我忙拔刀在手,上前拦他,可祖荏的功夫确实厉害,我根本不是对手,若不是他仍存着戏谑的心思,估计几招之内就能把我打趴下。
饶是如此,我仍咬着牙勉力支撑,不想让他轻易逃脱,缠斗了一会儿,祖荏不耐烦起来,就着破绽用臂肘给了我胸口重重一击,打得我几乎吐血,祖荏轻蔑地看了我一眼,转身跃起。
我半躺在地上,心急如焚,若这次让他逃脱了,不定何时才能抓到他,其间又会有多少无辜之人被害!可我现在连站起来都勉强,又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