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其二 人存于世的基本尊严

纸上谁看了都不会好受吧。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我劝他：“生老病死，自然规律。”

    “还没完，结果那个柜员把人家身份证落下了，最后我跑到人家家里去了。”

    “那个大院七扭八拐的，最后那个老头给我开门，我看他灯都没开，就一个人坐在沙发前面看电视。”

    “结果他一开灯，我看见整个房间里全都是他老伴的照片。”

    说到这他又狠狠吸了一口，刚递给他的烟又只剩烟屁股了。

    “别抽了吧，你这么抽肺还要不要了。”

    “不给啦？”

    “不给了。”我把烟装回胸前口袋里。

    “不给就算了。”他叹了一口气：“那些照片里好多都是出去玩的照片，上面那老太太还特别精神呢，笑得挺开心。也不知道是之前就贴在那儿的，还是他老伴走了以后才贴上去的。”

    “然后那个老头拉着我说了好久好久的话，从他以前参军的时候班长叫什么名字讲到他前天吃的是什么，就像憋了好久一样。”

    “然后我就看见桌上老头写的字，‘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我沉默着，手上的烟烧到了头，差点烫到了手指。

    “好几天了，我都睡不着，一开始是不想以后变成那个样子的恐惧，后来就是悲伤和同情。”

    “他家的子女呢？”我开口问他。

    “子女？我是没见到，可能也因为老头自己不想让子女烦心吧。”

    我想起我之前做柜员时候的情景，那些上银行的老头老太太大多老眼昏花，耳背又手抖，我每次看到他们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很少有老头老太太对我不耐烦的态度报以训斥和责骂。

    反而每次他们办完业务以后，都会向我道谢。

    甚至有一次，有老太太似乎是觉得我像他的孙子，取过钱以后硬是拿了一半想塞给我，我费了很大的劲才劝回去。

    “再后来我就想，能不能为他们再做些什么，哪怕一点也好。”

    “让他们感受到最基本的尊重。”

    “所以呢？”

    “所以我这两天在站大堂啊，真的累，来来回回进进出出。”他伸了个懒腰：“教老头老太太操作各种东西，铺防滑垫，做厅堂布置，总之是先做我能做的事情吧。”

    他看了看表，站起身来：“说的时间有点长了，我先回去了。”

    “注意身体啊，下次我过来可不想看到你牺牲了。”

    “没事！”他跟我比了一个大拇指。

    他走了以后，我从胸前掏出烟盒。

    “最后一根了啊。”

    我把最后一根烟含在嘴里。

    还好每个人的终点都是一样的，能让我们不为自己苟活于世而感到慌张。

    我也从能做的开始做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