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了,凝起眉头,冰蓝色的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站在离他们五步开外的女孩,却没有发现被他牢牢钳制的墨菲斯,那英俊的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
他明知道在对手面前暴露真实的想法是极端愚蠢的举动,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内心纷乱的情绪。
碧云直望着他,泪水潸然而下,“放下你的枪,被你杀害的人还少么?”
墨菲斯撇了一眼自己太阳穴上的枪,他的头颅虽然被对方牢牢地钳制住了,但是近战经验告诉他,只要扭转角度出其不意,还可以反抗,挣脱束缚,并且有反击成功的可能性。
她一步步地走向他们,沙哑着嗓子逼问他,“你到底要做什么?要证明什么才肯罢休?”滚滚的泪水从她乌黑的眼睛里涌了出来,“你利用你身边所有可以利用的人和东西……为了达到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闭嘴!蠢女人。”他喝止住了她。“你什么都不懂!”
“是的,我是愚蠢的,每一次都被你欺骗、玩弄!只要你放了他,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是要我回到你的身边,继续做你的情妇,还是要我永远消失……”她乌黑的眼睛注视着他手中的枪,一脸心碎与决绝的表情。
“不要这样,凯蒂!”墨菲斯那湖蓝色的眼睛里有几分不忍,“不要过来,这是我跟他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快离开这里。”
他垂下眼睛,冰蓝色的目光里闪烁着难以言喻的灼痛,他并没有想到局面会变得如此复杂,其实,也非常简单,他哼笑了声,在她的注视下缓缓放松了手肘的禁锢,也把手中的枪口从对方的头颅上移开,声音有些异样的开口,“想不到是为了爱情,那么,只有一种方式了。”
墨菲斯并没有费什么气力,就获得了自由,他一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被对手勒得紧紧发痛,长出了口气,“盖尔尼德将军,您以为我们是什么?中世纪的野蛮人么?”
“根据帝国的法令,这是被允许的,并且青年军人应该以此为荣。”他冰蓝色的眼底闪过一道闪电般的凌厉的光。
“可我官衔低微,怎么敢跟身为上将的您动手。”墨菲斯仍旧是保持着平缓的语气,面不改色地说着,但似乎并不想接受对方的挑战。
他冷笑了声,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握在手中,单手解开领口的风纪扣,又把下面的扣子统统解开了,脱下了黑色的制服,以手指勾着那件挂着上将军衔的制服的领口,干净利落地扔到了满是尘埃的地面上。
墨菲斯眨动了一下眼睛,看着那件黑色的制服落地。
“不,不要,这太疯狂了,”碧云盯着他,又转身眼望向褐发的温柔的男子,“墨菲斯,你千万不要答应他!”
墨菲斯朝她耸肩微笑,眼里的光仍是充满了湖蓝色的柔情,“我想已经没有选择了,别担心,凯蒂,虽然我没有把握赢的了奥运会的五项全能冠军,可我的剑术也没有那么差劲。”
“我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别把这当成一次表演。”他一边冷冷地说着,一边娴熟地转动手腕,阔剑在手中绕了一个花式的圆圈,寒光湛然的剑锋直指着对方高挺的鼻尖,“拔剑吧。”刚刚那个看上去华丽的剑势,所代表的含义是——为了爱情和荣誉。
墨菲斯缓缓地拔出腰间一柄稍微狭长,剑柄上带着蓝色的飞鹰翅膀的佩剑,他稳稳地握住剑柄,只是略微倾斜了一下,立刻把剑端正地竖立在胸前几秒钟,是一种古老的珀尔家族特有的在决战前深沉的示意,那双沉静的湖蓝色的眼睛里,此时此刻潜藏着阵阵森然的杀气。
碧云看不懂这些继承中世纪骑士传统流传下来的相互致意的手势,只知道这两个男人是打定心思要殊死搏斗一场,多少男子死于这种惨烈的决斗,虽然这一次他们没有用枪,而是用剑,但她很清楚,他的那柄佩剑绝不仅仅是种装饰品。
她有些发懵,以往她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过所谓的决斗场面,西方的男人因为政见、公义、名誉或者是爱情,常常要打到你死我活,可是他们为何突然间就激烈地打了起来,她并不是《伊利亚特》里所描述的那倾国倾城的美女海伦,他和他也并不是古希腊的英雄,要在神的见证下,争相证明自己爱情的真诚。
那尖利的刀锋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像是警钟一样惊醒了她,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这种决斗进行下去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尽管她上一秒还在恨他、怨他,却并不想看到他们之间有任何一个人因为自己而送命。
然而不同于中世纪骑士之剑那华而不实的决斗剑术,他的招式凌厉凶狠,富于实战的技巧和经验,几个回合下来,墨菲斯越来越吃力地抵挡着他的剑锋,终于在一个,他的剑划破了黑灰色制服的袖子。
碧云看到这一幕,惊叫出声,“住手!”趁着两人打斗的空隙,钻到了他们之间。
他手中正准备穿刺的剑,不得不在瞬间改变了角度。这让他的身子在惯性的作用下前冲,下意识地以右手的剑来支撑身体,钢剑的尖峰嵌入了地面的裂缝里。
墨菲斯的剑“嗖”地一声从她的耳后穿过,锋利的剑刃削断了她的一簇黑色的发丝。幸好他及时地掉转了剑锋的方向,阔剑“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上。这也让他失去了重心,跌倒在地上,一阵阵撕裂的痛,让他捂住了自己的肩膀,灰色制服上开始渗出了点点殷红的血迹。
他没有在对手跌倒的时候趁虚而入,而是盯着面前这个女孩,把她从头顶到脚底都打量了一遍,怒不可遏地吼到:“蠢女人!你要找死么?”
与此同时,她身后的男子关切的问了一句。“凯蒂,你还好么?有没有受伤?”
她没有回答任何一个人,仍然是站在他们中间,“你们两个不要再打下去了!”碧云扭转头,本想劝说他不要继续斗下去,却看见他的胸口满是鲜血,那灰色的制服被猩红浸透,“墨菲斯,你流血了,天啊,好多血!”
“怎么?”他摸了一下右边的胸口,手掌上立刻沾满了鲜血,“只是流了点血,没有关系。”她掏出自己的手绢,按住了他的伤口,制服上划破了一道长口子,可是她无法确定那伤的位置,无法包扎。
“这没关系,凯蒂,你让开,我不想误伤到你。”墨菲斯的额头上隐隐地冒出汗珠,那双湖蓝色的眼睛变换着焦距,因为对手狭长的身影已经一步步向他靠近。
“你受伤了,不要再跟他打了。”她按住了他,手帕已经被血浸透。
那锐利的剑锋再次指向了墨菲斯的额头上,“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躲在女人的背后。”
“卑鄙、无耻,阴谋算计的小人!难道,你的爱情和荣誉,必须要用鲜血来验证么?!”她满脸是泪,伸手拾起地上那柄墨菲斯掉落了的剑,这柄剑的沉重超乎她的想象,需要两只手才能把它举起来。
“你想干什么?蠢女人!”他迅速地上前一步,熟稔地挥剑,一个反手格挡的姿势,在瞬间把她的手臂震麻了,她失手将那柄蓝色的剑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失去重心倒在了地上,墨菲斯那湖蓝色的眼睛里紧聚的光,终于有一丝的松容。
他没有再继续向前,冰蓝色的眼睛里有什么在颤动着,手中那绑着金色穗带的剑也跟着在微微颤抖,剑身上那镀铬的闪电十字反射出白色的月光,这道光反射在地上跪着的女孩的脸上;与此同时,地上伏着的英俊男子,那双幽深的湖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触手可及的那柄剑,蓝色的剑柄是一只展翅的鹰,那平直的硬挺的翅和吹毛断发的锋,像是在向主人发出激越的邀请。
然而,他们谁都没有动,似乎是在顾虑着什么,又像是在等待什么。
“我不会跟一个需要女人来保护的懦夫动手的。”他说着,退回了几步,低头捡起了瓦砾中的黑色制服和系在武装带上的枪,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又几分洒脱地转身离去。
望着那道狭长的背影消失在教堂一排排凌乱破旧的黑色长椅子的尽头,碧云僵直地跪在地面上,垂着头,眼角的泪水凝固住了,心里像是被抽空了一样,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有着怎样难以言语的忿恨与哀伤,痛惜和柔情,那双眼睛可以像冰一样没有温度,也可以毫不掩饰地在一瞬间把所有的情绪都传达给她。
“抱歉,凯蒂,还是让你失望了,我输掉了这场对决。”他湖蓝色的眼睛望着她,还是那么温柔的语气。
“不,不要动,你需要包扎。”她按住了他,却没有看向他温柔如水的眼睛。
43第三幕—16还君明珠
处理了他胸口的伤口,碧云捏着一块沾着药水的棉球轻轻按在他的脸颊上,“只是划伤了表皮,出了点血,我已经给你止血了,用了这种药,应该不会留下伤疤。”
“谢谢你,凯蒂,你真是个称职的护士。”他湖蓝色的目光柔和地望着她,有点调皮地眨眨眼睛,彷佛那伤口并不疼痛。
碧云浅浅地朝他笑了下,如果在这样一张英俊的脸上留下伤痕,那就太可惜了,她又审视了一下他的侧脸上那道擦伤,却发现在他的眉宇间,真的有一道伤痕,不由自主地去抚摸他褐色的眉毛,“这伤,是怎么弄的?”
“是小时候的伤,跟哥哥打猎的时候,不小心被灌木划伤了,那一次我差一点失去一只眼睛……”
“你和哥哥的感情一定很好吧。”她收拾着桌子上的药棉,轻声问到。
“凯蒂,”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低垂着眸子,似乎是在酝酿着什么情绪,语速很缓慢,语音也不再轻快而温柔。“其实我……”
“你的制服破了,针线包放在哪里?我帮你缝一缝。”她突然间看到了他脱下的灰色制服外套,在刚刚激烈的搏斗中,被剑锋划破了。
他迟疑了一会儿,微笑了下,用眼睛向她示意着床头的方向,“在,在床头橱的第一个抽屉里。”说完,立刻起身向洗手间走去。
“你的伤口不能碰水。”碧云急忙叮嘱了一句。
“我知道,我只是想清洗一下污渍。”他在洗手间的门口站住,对她说了一句话之后,便关严了那扇木制的门。
她走到床前,拉开了抽屉,发现里面有一叠照片,第一张是湖畔一只白色的天鹅,洗手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她把照片从抽屉里取了出来,一张张翻看着,除了上面几张是天鹅,其余的是她的照片,照片上的自己穿着白色的纱裙子,在练习芭蕾舞,摆着各种各样的姿势。他竟然在她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拍了这么多照片……水声渐渐停歇了,她慌忙把那把照片塞回到了抽屉里。
褐发碧眼的英俊的男子从洗手间出来,只见鹅黄色的灯光下,女孩正坐在床头,在低着头缝补一件灰色的制服外套。制服的胸口被血迹微微浸透,袖口也划破了几道。制服上几枚勋章被取了下来,放在床上。她纤巧的手指,一下下挑动着针线,从衣料中别入又钻出,那动作非常熟练。
“好了,不过这里沾了点血迹,我想先缝好了,再把衣服洗干净,不然我担心会在搓洗的时候破损的更加厉害。”她对着灯光,翻看着缝补好的胸口的裂缝,针脚很细密,几乎透不过光线,她的针线活儿一贯做的很好,这一点她很像贤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