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济南到曲阜的长途大巴出乎我意料的舒适和干净,车厢里还挂了部小彩电,正放着打得热火朝天的粤语功夫片,满车人都看得兴高采烈。汽车很快就驶出了市区,两旁的农田里弥漫着烧麦秸杆子的浓烟,可别小瞧了这些烟,据说抗日的时候山东的老百姓用来熏跑过小鬼子,前两天晚上还把九架飞机吓得不敢着陆,深更半夜跑去别处备降。靠着公路的红砖墙上,写着各色的标语和广告,其中的内容从基本国策到农药广告,五花八门,一路读过来,倒也排谴了我独自行走的寂寞。
过了泰安,很快就到了曲阜。下车的时候,梁山两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这让我多少有些激动,心中不知思量过多少回的英雄地,似乎离我并不遥远,只要坐上字牌下的那辆车,我就可以登上虎头峰上的水浒寨,站在忠义堂门前"替天行道"的杏黄旗下,感受当年108条好汉聚义梁山的风貌和气概。想到这,我兴冲冲地拨通了他的电话,告诉他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正在开会的他压低嗓门郑重地对我说:“别到处乱窜啊,想去当孙二娘你还得回来跟我学两招。”
走在曲阜的大街上,发现有许多踩三轮的人在拉客,三个景点全去只要三块钱,看起来还真不贵,然而,小店里卖矿泉水的少年神色隐秘地在我的身旁用种近耳语的声调对我说:“他们是骗你的,你往南走一会就到了。”我心中自是一热,连忙点点头表示会意,那感觉仿佛是两个地下党在用暗语交待工作。果然,走了没五分钟就到了孔庙,并且,出了孔庙就是孔府,出了孔府便是孔林。这样看来,那些人只需拉着游客原地转圈就可以了,怪不得收费那么便宜。
孔庙是历代祭祀孔子的寺庙,建于西汉,成于宋代,兴于明代,其中殿宇轩昂,柏影重重,凝着肃穆和厚重,就连空气里,仿佛都在飘荡着沉淀了几千年的儒教气息。这样的地方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感受尽的,于是,走到摆摊的小贩跟前,从一大堆旅游纪念品中找出关于孔子和曲阜的书,买了下来,揣进背囊,准备选一个冬日有阳光的午后,静静地细品这块圣地。抬头一望,传说中的杏坛就在我的眼前,这就是孔子最初办学,首创平民教育的地方,堪称世界上最早的学府。那株有着上千年生命的“先师手植桧”挺着触云的树冠,恍然中,似乎能感觉到一种神圣的光辉正穿透枝叶而下,照射到我浮尘已久的身和心。
庄严的大成殿前,有八根盘龙石柱,栩栩如生,据说当年皇帝来时,当地官员怕引起他的嫉妒,还特意用红布裹起以掩饰其耀眼的光辉,谁知风吹过来,露出里边的一角,还是被皇上看见了,被问其因,随行中立马有人回话道:只因皇上您才是真龙,这些假龙在您的面前只好以红布遮羞了。不知当时孔圣人在天上听见作何感想,或许因此又可写出一部旷世巨著。出了孔庙,又去了孔府和孔林,感觉上没有太大的收获,或许这里的一切真的不适合到此一游的形式。曲阜是个需要潜心品味,虚心学,耐心走的地方。几千年的文化积累,礼仪之帮的盛名又岂能是一个匆匆过客笔下可以描绘出来的?
秋天的阳光很是爽朗,我将双手斜插在裤前的口袋,口里嚼着“绿箭”悠然地走在商铺林立的曲阜街头,背着相机的大姐冲着我sayhello,想给我拍张照好赚点钱,我明白又是因为我那高鼻子起了误导的作用,忙将墨镜置于头顶,露出我中国式的眼睛,对她灿烂地一笑。在号称孔子七二代传人的字画摊上我买了块尼山砚,此砚因石料取材于孔子出生地尼山而得名,据说是发墨如锉,舔笔如油,拭不损毫,为鲁砚之奇葩,只是此等墨宝拿回去不知配得上哪位俊书生。
风中居然传来清脆的东方红旋律,觅声而望,有人在敲编钟,当然,只是那种小小的,用铜制出的旅游纪念品。在古代,只有天子诸候才可享用此类雅乐,我一直都梦想着可以亲手奏一曲那袅袅的天音。卖编钟的女人又说是姓孔,她捧出好些个装了编钟的盒子,挨个拿出来,让我试着音律,然而,到底是赝品,音色都很牵强,但那小铜锤和雕了龙的挂钟还是很精美,放在家中的书柜里摆着还是可以养眼。
一位捷克帅哥和一位法国美女,在我的身旁说着和我同样并不熟练的英语,对我手里的编钟赞不绝口,我告诉他们说这就是中国的钢琴,看得出他们对它也同样地痴迷,夕阳西沉的时候,我为他们敲起了王洛宾的青春舞曲,虽然小小的编钟音色不是很准,虽然他们的中文还不是很流畅,但我依然可以快乐地和他们一起唱道:太阳下山明天依旧还会爬上来,花儿谢了明年还会一样地开,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