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个月子呢。”孙嬷嬷咂了咂嘴,“就是真有什么,月子里也还能劝。”
钱嬷嬷也觉得孙嬷嬷说得有道理,想了下又道,“哎,只可惜这当口柳爷不在。”
虽然柳知恩进永安宫到现在也就是两年不到,但大家对他那都是真服气——不服气也不行啊,这保小不保大的事啊、留遗言的事啊,都是他进来说给徐循听的。人家就是这么有本事,由不得你不服。四个嬷嬷现在都跟着喊他做爷了。就是现在,柳知恩一个宦官能干嘛?可见不到他,几个嬷嬷心里就硬是有点发虚。
说曹操,曹操到。柳知恩急匆匆地就走进了院子,见到两个嬷嬷,也是神色一动,紧跟着就对她们招了招手。
三个人赶紧地就聚到了一块,柳知恩劈头先问,“娘娘可还安泰吧?”
产育以后,御医也要入内扶个脉的,不过那都是安慰效应而已,你真的要有什么产后大出血啊什么的,御医那也就是个摆设。不过徐循的情况的确很健康,孩子的胎盘什么的,出来得也挺干净。这会儿人睡得也安安稳稳,没什么不适。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柳知恩显然是松了口气,他想了一下,又问,“刚才我进去见娘娘的时候,说的那番话,除了你们俩还有谁听到了?”
孙嬷嬷和钱嬷嬷赶快回想——倒是没有人,产婆们那都是猴精猴精的,谁也不会上来犯这个忌讳,看到柳知恩进来,一个个就都闪到殿角去了。
“那就好!”柳知恩斩钉截铁地说,“皇爷不需要知道娘娘已经知道了。”
这话可就绕了,但孙嬷嬷和钱嬷嬷都是一点就透,忙不迭也是点头如捣蒜,“是是,好在娘娘说话声也不大,应该都是没猜到。”
“嗯,产婆那里,就是要传也不会传这事儿。”柳知恩沉吟了一下,“娘娘那里,两位姑姑可得好好说说。”
这就得牵扯到人的心理了:皇帝保小不保大,说破天都是他有理,但不等于说他会理直气壮地和徐循揭破这一层。这理以外,不还有人情呢吗?亲口把庄妃的生命给排到孩子生命的后头去了,就是庄妃能谅解,皇帝自己都得有点不好意思吧。
而这人一不好意思了,也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加倍对你好——这个是不大可能的,皇帝对庄妃已经够好了,好到都没法再好一点了。还有一种,那就是他觉得见了你心里难受,以后就不来见你了。
永安宫能去赌皇帝是什么反应吗?不可能啊,所以这件事必须给捂住,庄妃必须得装傻,这么含糊过去了,没过多久皇帝估计也就能给忘了——虽然是说了保小不保大,但事情不是还没进展到那一步吗?庄妃本人什么都不知道呢,皇帝也不可能会记上太久的。
要不说惦记着柳知恩呢?有他在,永安宫就像是有了主心骨,几个嬷嬷跟着他的话去做那就行了。这会儿,也都把刚才的那点迷惘给抛到了九霄云外,一个个都有了符合永安宫应有气氛的精神抖擞。柳知恩再勉励几句‘来日方长’,‘有一有二’之类的,便都喜气洋洋地又去忙活了起来。
鼓舞起了士气,柳知恩也是松了口气,他略带担忧地望了徐循坐月子的东厢南间一眼,站着脚沉思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便也走下庭院,忙活了起来。
才忙活了不一会,好消息就来了——
这才不过中午呢,皇帝便亲自过来永安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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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早上跑得快,回也是回得快,可能就是换了一身衣服,小睡了一会儿,就又跑来看徐循和女儿了。——按柳知恩的猜测,他估计也是回去整理情绪的,一晚上没睡着,情况又那么纠结,皇帝刚下朝回来那一会,应该是都有点失措的感觉了,现在找回了该有的理智,按皇帝一向的行事风格,会回来永安宫也并不令人意外。
这次过来,当然是扑了个空,徐循产妇正睡觉呢。她身边血气没散,皇帝也不好进去,免得冲犯。也就是在别室里把女儿抱来看了看而已,孩子因为刚出生并不饥饿,这会儿也是沉沉地睡着,没什么好互动的。基本上,才坐了一盏茶功夫,皇帝就十分无所事事了。
柳知恩也没指望皇帝留上多久,这会儿会回来永安宫再打个照面,其实就已经是表达了对徐循的支持和宠爱,宫里别的人口,就是有什么想法,这会儿怕也都不敢再表现出来了。皇帝现在也可以回去舔舐伤口了——说实话,他能在今日过来,已经令柳知恩在放松之余,也颇为佩服皇爷的城府:如此巨大的希望一夜落空,不是每个人都能和皇爷一样,调整得这么快、这么好的。
但皇帝却不肯走,现在永安宫里没人能来陪他,他也不介意,就坐在正堂里一碗接一碗地喝茶。
柳知恩也就只好在边上干站着默不作声地陪他,虽然很擅长揣摩皇帝的心理,但现在连他都是拿不准皇帝心里的想法了,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吧。
喝了三碗茶,皇帝终于出声了。“知恩。”
“奴婢在。”柳知恩赶紧地跪了下来。
“你们主子……”皇帝好像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沉吟了一下,最终还是一咬牙道,“你们徐娘娘知道外头的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