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力气,方才收敛了自己的脾气,勉强露出微笑,“丁香儿一说,我就明白了。唉,委屈了徐妹妹,这件事就算把真相都告诉出去,只怕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她是少不得被人议论了……”
这话以皇后身份说来,倒有点同病相怜的意思——背地里,她也没少被人议论。马十笑了笑,只是磕头并不答话,丁香儿也脆声和皇后告退,“奴婢这就退下了。”
“办差辛苦了。”皇后心不在焉,随口道,“来人啊——给他们放赏!”
马十和丁香儿都很上道,接了赏欢天喜地而去,看不出丝毫不对,皇后目送着他们的背影出了屋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她仿佛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一下瘫软在了椅上,翻着眼瞪着房梁,沉浸进了自己的思绪里。
圣意到底如何,宠爱是完全转移到徐循那里,和自己开始疏远,还是……还是他对自己情分依然,只是单单宠爱徐循而已?
她几乎是痛苦地在想:大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我多心,还是情况已经悄然间有了变化?他是已经对我完全失望,还是对我有所怀疑,又或者一切照旧?
无数种可能,在极其有限的信心背后翻滚,一个又一个可怕的猜测蜂拥而入。也许,也许这一切都是他的计划,也许他早就厌倦了她,也许他就是要看她猜,就是要让她痛苦,看她表演——
不,若是如此,又何必立她为后?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大哥心底,对她始终都存有情分!一切只是她的多心,大哥只还是那个忙于国事的大哥,政务繁忙,难免有所疏忽……
可要是这样,大哥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解释,‘三十六陂春水,白首想见江南,三十六陂春水,白首想见江南!’
她痛苦地捂住脑袋,不愿再猜测皇帝的心意,试图以另一个角度,来解析自己现在的处境:徐循崛起,已不可挡。有壮儿在,皇帝立她为贵妃的决心,不容任何人阻拦,她也绝不会阻拦。但这没有什么,她已经是皇后了,她膝下有太子,地位稳如泰山……
皇后的脑子,忽然一滞,她从一个新的角度,发觉了自己的弱点。
谁也不能保证,太子就不会夭折……
虽然还只是可能,但如果,只是如果,她真的失了圣心,如果她倒霉到又失了太子,那,徐循膝下的壮儿,可就是皇帝的长子了……
她突然很想笑——这算什么?是命?若是无宠无子,她和静慈仙师又有什么区别?有宠有子的徐循,一样是有册有宝的贵妃!就算只是个可能,就算只是想想,这想法亦是荒谬得让她想笑。
她怎么会以为,失了圣心,她还能在这宫里稳若泰山?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后宫就是皇帝的小世界。他要天黑,天就不会白,他要江河倒流,江河就会倒流给他看!太子可失,天心,决不可失!
“徐循、徐循……”不知不觉间,皇后低低地、木然地念诵起了这个名字,最简单的两字音节,咒语般反复。“徐循、徐循、徐循……”
然而,在她那翻滚如沸的脑海中,另一个想法,如同闪电般划过阴云满布的天空,皇后仿佛被雷劈中一般,整个人钉在原地,再动弹不得。
吴雨儿身边有丁香儿,东厂的势力已经渗透进后宫之中。
她的坤宁宫呢?
若天心不失,对付徐循又有何用?若天心已失,焉知坤宁宫里没有东厂耳目,也许今日这一切就是皇帝布下的又一个鱼饵,挑起她对徐循的忌惮,而一旦她出了手对付徐循,对付壮儿,今日的吴雨儿,说不定就是异日的她!
又也许这一切都是徐循的布置,为的就是让她疑神疑鬼,也许她根本多想,也许、也许……
一切疑惑,最终归结到了一个元点——她究竟是哪一天,哪一刻做了什么事,可能动摇到皇帝对她的感情?
皇帝对她的感情又到底动摇了没有?
她到底该不该出手对付徐循?现在最好的策略是否按兵不动?可若现在不行动,万一栓儿出事……
万千思绪交错,胸口血气翻涌,皇后心头烦恶之极,猛然一阵气上,哇地一弯腰,一口紫黑色的淤血,喷吐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