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娘就带着吴姨姨一起走进了屋子,“刚才散步到此,想刺探一下点点的表现,没忍住倒是笑出声了,先生请见谅。”
在点点认识的所有姨姨、姐姐里——除了惠妃姨姨和大娘娘以外,先生对娘是最、最……点点也说不上是最什么,但她觉得,先生肯定是最不怕娘的。甚至娘反而还有点怕先生,也因此,才开始上课,她便对先生很是敬畏。先生说一,她总不敢往二,现在就是先生犯了错,她也不敢大声地和娘告状,只是在心底盘算着,下了课以后去找爹,再悄悄地说给爹听。
“娘娘太客气了。”先生说,“小公主聪明机灵,记性极好,才开蒙几个月,已经认得一千来字在心里了。”
“就是还天真了点,”娘说,“也难怪她,从来没出过宫,又怎么知道什么叫做客栈呢?”
她就和先生一起,向点点解释了起来——宫外的百姓们出门,便要住客栈。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为什么说是逆旅呢,点点?”娘又问她。
点点才明白了客栈是什么意思,一下也有点糊涂了,“对啊,为什么要住客栈呢?为什么说万事万物都只是住在客栈里?”
“因为我们出生前,不在天地中,去世后也不在天地中,这天和地中间的世界,只在这短短的几十年间和你有关系,就像是你出门住了个客栈,要上路的时候,就从客栈里出去……”娘尽力给点点解释,不过点点听了,不但糊涂,还有点怕,她摇头道,“我……我不懂!反正我就是在这里嘛!”
先生说,“孩子还小,怕是还学不懂这些。”
娘也笑了,“是我太心急了。”
不知为何,她突然叹了口气,低声道,“人生于天地之间,寄也;寄者固归也,天地万物逆旅,光阴百代过客,又有谁知道,归去后是什么样子的呢?”
“这是《尸子》里的话。”先生难得地一笑,“未知娘娘连道家典籍都有涉猎。”
“我成天闲着,无事也就多读读书了。”娘说,她又摸了摸点点的脑袋瓜子,“记性好不好不知道,字倒是有点进步——先生你们教吧,我也不打扰了。”
先生领着点点,把娘和姨姨送到门口,点点还能听见吴姨姨问娘的声音,“娘娘,是哪个师啊?施与的施,还是——”
“对哦,是哪个shi啊?”点点扬起脸问先生,“先生能教我吗?”
先生又教了点点好几个字,还让她学会了那句话里的生字,把天地逆旅一句话也抄了好几遍,点点很快就写好了,先生看了,都有些吃惊,“这么快就学会写了?”
者、逆、旅、客,都是点点不会写的字,不过她也不觉得有多难,字摆在那呢,看这写也就是了,那些笔顺笔画,练习一遍也记得下来。她自然地道,“我觉得不难呀。”
“点点真像爹娘。”先生便表扬点点,“以后也要和娘一样,先秦百家、汉赋唐诗,都要熟读肚内,也让先生教个小才女出来。”
点点不知道先生说的什么闲情白家,但也明白自己正被夸呢,她咧嘴一笑,想要投入先生怀里蹭一蹭,却又忍住了,“要学,学百家,那是在四书后吗?就学这些就行了是吧?”
也许是她语气里的迫不及待太明显了一点,先生也被逗得露出了真正的笑容,她道,“学海无涯,只要殿下想学,以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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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她女儿一样,徐循现在的心情也很不错,同吴婕妤在花园里闲步赏春的时候,忍不住便对吴婕妤道,“实在是没想到,她非但不是刺头,反而还算有几分小聪明。开蒙之前,我还担心来着,就怕她太野了,先生都不愿教她。”
“像皇爷。”吴婕妤毫不犹豫地道,紧跟着按程序奉承,“也像您——您是够渊博的了,刚才和女先生说话时,奴想插嘴,都是不知道从何开始。”
“我这算什么,也就是这些年有闲空,多看了看书而已。”徐循笑着叹了一口气,“真要说渊博,那还是皇后娘娘,她从小就学,这个教学是我们比不了的。我们也就是入宫之前那一两年的时间,宫里来人教了一些罢了,在家时,认过字,混着上上学,读几声论语,也就算是有学问的了。”
见吴婕妤沉默不语,方才醒起她入宫时情况混乱了点,文化课估计是没人来上的,便又道,“就是现在,也常请女学的先生过来给我上课的,活到老学到老,这话可不能说假了。”
“娘娘贤德。”吴婕妤赶忙见缝插针。
“你要愿学,只管和我说,我自然也给你请先生。”徐循笑着说了一句,见吴婕妤神色,便知她回答,又道,“若觉得太麻烦,日常自己多看看书,也是一样的。”
吴婕妤哪有兴趣继续沉沦墨海,她一天忙着奉承徐循还忙不过来呢,闻言忙笑道,“原来娘娘如此重视这女子闺学,我说呢,您给点点请个开蒙丁先生而已,都这么上心——也是您尊师重道,宫里的先生多了,也就是您这么当真。”
这也是徐循的得意之举,自从她被立为皇贵妃以来,因不管宫,平时除了度日以外,很少向任何人开口要求特权。不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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