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翌日下午,残阳如血。
在经历了一些明风暗涌之后,原本在冷秋伶来的第二天就该见上一面的双方父母,直到今天才在凌国仁的主动邀请下,下午约在一个郊外的度假村见面。
这里的风俗是婚前老人商量事儿的时候,是忌讳小辈儿也在的,原本冷暖怕妈妈眼睛看不见还打算送过去,结果凌国仁倒是想的周到,平时接她的那个老王早早的就在楼下等着了。
“妈,你穿这件儿红色的吧,肯定好看~”
“你这傻丫头,什么颜色对我来说不都一样儿么,我又看不见。”
“那能一样儿么,我妈长得这么好,打扮打扮肯定秒杀一群熟男~”
“去,你这丫头,净胡闹,我这是见亲家谈你的婚事儿去,也不是自己相亲去!”
女儿大多喜欢打扮妈妈。
冷暖在乔滴滴送她妈的那些衣服里,找出一件儿通红通红的羊毛衫来,在冷秋伶身上比划着,然而她看不见,冷暖只能独自欣赏着。
她妈长得真得很美,就连乔滴滴那种眼高于顶的小姑娘初见她妈的时候都偷偷跟她说过。
姐,我原来以为你长得漂亮,结果现在瞅瞅你妈,很明显是你爸拉低了你的质量。
确实,冷秋伶长得很美,就算岁月和贫穷在她的脸上破坏了几许美感,但却磨灭不了她近乎完美的五官的基调。
也许小的时候,冷暖曾经一度骄傲过自己有个漂亮妈妈,然而在今时今日看着这样的妈妈,她却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她想,是不是如果她妈没有这样一张脸,她的命运也许不会破落至此?
现在冷暖懂了,为什么从小在她印象里的妈妈就是郁郁寡欢的,她想她这样一个女子是决计跟冷富贵过一生的,而她之所以那样做,一定是为了养大她。
虽然妈妈话不多,但是冷暖从来都知道,她真得很疼她。
当冷暖把那件鲜红鲜红的羊毛衫套在冷秋伶身上的时候,冷暖才惊觉,几年就反复的穿那几件旧衣服的妈,有多少年没有穿过如此鲜艳的颜色了?
“丫丫,我给谭四打电话了,不管我们之前有过什么,那是我们的事儿,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你爸爸。”
当冷暖扶着冷秋伶上了车的时候儿,冷秋伶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当时冷暖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跟司机老王交待了一声儿慢点儿之后,跟一身儿鲜红色的冷秋伶说了一声儿拜拜。
冷暖其实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声拜拜,竟是永远。
……
红色是喜气,也是血气。
那年的春天比冬天来的都要冷,即便以后冷暖抱着一双儿女每每忆苦思甜的时候,她也会极力抹去这一个天空刮着刀的春天。
冷暖忘了是怎么接到公安局的电话,怎么飞奔到那个他们原本约定相约见面的度假村后的人工湖的湖畔的。
当冷暖冲破警戒线,在围观的人群堆儿里挤出来的时候,她好像失聪了般地,完全听不到周围那全然不认识的路人甲乙丙的叽叽喳喳。
就算到处是人,她也几乎一眼看见了那个谭四冻的瑟缩抱着那个红的刺眼的一团儿。
东北真冷啊,农历春节都已经过去了,沾了水的衣服仍是冻的锋利,从里到外的僵硬,连一丁点儿热气都感觉不到。
那红色的衣服,像是血一般烂漫了冷暖的眼。
跪地前蹭的从全身湿透衣服都结冰的四爷手里抱过来那僵硬的尸体,周围的喧嚣都跟她无关,她只是那么静静的看着这个下午还觉得是极美的一张脸。
她不懂,明明她脸色红润,却不知道怎么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她更不懂,为什么耳朵最好使的妈妈,现在这么吵却丝毫听不见。
冷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脑筋短路儿,她的心像被瞬间电击了一般,不痛,不痒,麻木不仁。
以至于她过一会儿看到那喝饱了水,捞上来还冒着白烟儿的凌国仁,以及发疯的凌犀无比癫狂拉起同样呆滞的谭四连连挥拳,她却依然麻木的毫无表情。
死了,都死了。
在这个但凡活人喘气儿都能呼出白烟儿的冬天,她知道什么象征着死亡。
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曾经说过什么,随着两个人的死亡,这一段将永远成为一个谜。
尸检报告说凌国仁面部多处刮伤,冷秋伶手指间的皮屑组织属于凌国仁,可以猜想,他们生前有过还算激烈的争斗。
事后,警方也曾把唯一在场的谭四列入嫌疑行列,却因为没有直接证据支持,不得不放。
当然警方也不会错过任何可能,基于因结婚受阻,起了杀心为矛盾点,事后也曾经传讯过冷暖,然而最终却因为在凌国仁身上搜到的传统的雕凤镂空的手镯上,冷暖和冷秋伶合谋杀人的说法没有杀人动机。
结果到最后,仍是不了了之,只能定性为意外事故。
在次之后,不知道是谁把这件事传到了贴吧,论坛上,一时间,原本被封锁消息的事儿变成了这个城市人最爱的茶余饭后话题,随之,也自然谣言四起,完全不需要证据,倒也传的沸沸扬扬,有声有色。
一则说,冷秋伶曾和凌国仁也许曾经有过一段情,后来因为谈不拢,大打出手,意外落水。
还有的人居然还有理有据的挖出了,20多年前冷秋伶曾是谭四的女人,斩钉截铁的用出生时间和谭四对冷暖的一路提携来证明冷暖是谭四的女儿,20年前一对拜把子兄弟的谭四和凌国仁闹掰的事儿也抄了出来,绘声绘色的说着凌国仁当天一定是知道了冷暖是谭四的女儿,所以极力反对,最终还是被冷秋伶厮打之后,和谭四两个人合力弄死了这个碍事儿的凌国仁。
而让人毫不怀疑这是有心人在放消息打击新接手倾注凌国仁一生心血的la集团的凌犀的一则消息是,因为凌国仁死的第二天,他生前所委托的律师行就把他名下所有的产业,除了凌家大宅留给凌奇伟,其余全部如数留给二子凌犀,有所谓的知情人士透露,是因凌国仁有修改遗嘱的打算,所以冷秋伶这一推,是为了成全女儿和女婿的以后。
法律没有制裁任何人,然而很多东西却挡不住四个字。
人言可畏。
于是乎,明明是刚刚丧父丧母的一对小儿女,就被这样不知不觉的魔鬼化了。
冷暖成了狐媚惑主的妖精,凌犀做了把贪恋女色的不孝儿子。
死的人是安逸的,活着的人才是躁动的,此时此刻,所有的猜测都已经变得不再重要。
因为此时的凌犀个人对那些谣言充耳不闻,因为他完全无法消弭的仇恨矛头,早已经直指那个曾经扬言说要弄死他爸的谭四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