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事。尤其是作为掌门人的林无双,更不应和他们的首脑关系太过亲密!”
桑青说道:“这是什么道理?”
牟宗涛缓缓说道:“须知本派式微千年,好不容易才回到中原重立门户,实不宜卷入满汉纷争的漩涡。”
石卫说道:“依你这么说,即是本派不能过问国事了?”
牟宗涛道:“不错,试想以少林派之强,在雍正年间,由于得罪朝廷,尚且被一把火烧了少林寺,迄今还未恢复原来的规模,扶桑派刚在中原立足,岂能轻举妄动,不顾明哲保身之训?我认为做掌门人的,最紧要的是发扬本派武学,光大本门门户!其他的事,都不用管!”
桑青冷笑道:“牟堂主,你也是汉人吧?满州鞑子,侵占汉人地方,欺侮汉人百姓,身为汉人,怎能不管?”
牟宗涛道:“你这是瞎缠夹,我并不反对别人反对清廷,我只是说身为本派的掌门,那就有更紧要的事情去做。倘若是像林无双这样所作所为,只有令得本派毁灭!”
牟宗涛这派人齐声附和:“对,对,我们不能让林无双胡作非为,毁灭本派!”拥护林无双和石卫的一众弟子纷起驳斥,登时把玉皇观的大殿闹得乱哄哄一片。
石卫朗声说道:“大家先别争吵,我有一事未明,要想请问牟堂主。”
牟宗涛道:“石师兄有何话说?”
石卫淡淡说道:“牟堂主,你似乎是贵人善忘!”
牟宗涛怔了一怔,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石卫说道:“当年宗神龙依附清廷的大内总管萨福鼎,你不值他的所为,曾率领我们向他兴师问罪,终于将他逐出本派,这事难道牟堂主忘了?我还记得清清楚楚,牟堂主当年的议论和今日的议论可正好是相反的呢!你要我复述你当年的议论么?”
牟宗涛面上一红,说道:“时移势易,怎可一概而论?当时本派尚未重建,我也是初到中原,未明利害,我又是少年气盛,难免有对宗师叔过火之处。”
石卫冷笑说道:“如此说来,你是认为你是今是而昔非了?”
牟宗涛道:“这却不然,我的宗旨始终不变。本派应该先光大本门,发扬武学力主。因此我既反对本派的首脑人物依附朝廷,也不愿意本派卷入漩涡,与朝廷作对。”
桑青冷笑说道:“你这话是真心话么?”牟宗涛道:“怎么不是?”
桑青说道:“听说你做了御杯军统领北宫望的门客,怪不得你要说出时移势易这样的话了。一点不错,对你来说,这确实是时移势易了呢!”
牟宗涛心里吃惊,佯怒说道:“你这谣言是哪里听来的?”
桑青一时心急,把牟宗涛这个秘密抖露出来,给牟宗涛反问,倒是难以回答,心想:“偏偏无双不在这里,可没有人证和他对质。”当下说道:“空穴来风,纵是谣言也不会无因而至。此事是真是假,以后自会水落石出,不必忙于查究。但牟堂主你在扬州之时,曾与御林军的副统领石朝玑来往,这是许多人曾经见到的,你总不能推得一干二净吧?”
牟宗涛冷笑道:“我为什么要赖?不错,我和石朝玑是有往来,但也不过是普通朋友而已,并非依附于他,咱们在江湖上走动的,哪能不和各方面的人物应酬?他要来和我结交,我又岂可拒人于千里之外?再说,本门也并没定下这条禁例,说是不可和白道中人来往的呀。”
石卫亢声说道:“本门也没有定下哪条禁例,说是不可和侠义道中的人物来往呀!”
牟宗涛怒道:“我早已说得清清楚楚了,本门弟子,容或可以,身为掌门,则是不该。难道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吗?这是关系本门生死存亡的大事,即使过去没有这条禁例,现在也该定下这条禁例。何况你知不知道,林无双这丫头在三河县和扬州之时,不仅是和孟元超有了私情而已,她还曾经与孟元超联手对抗朝廷派出来逮捕孟元超的人马呢。若不废她掌门,朝廷来向扶桑派问罪,本派如何担当得起?这还不是要把本派毁了吗?”
“扶桑七子”中名列第五的包毅站出来慢吞吞地说道:“石师嫂,牟堂主说的确是本门生死相关的大事,咱门不可节外生枝,还是平心静气的商量商量的好。”
桑青说道:“五师哥,你有何高见?”
包毅说道:“不敢。但依我愚见,牟师兄说的可并不无理。本门重建,根基尚浅,实是不宜卷入任何纠纷,应以发扬武学为主!”
此言一出,石卫、桑青、招显山等人都是又惊又怒。原来包毅平素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若不是他站出来帮忙牟宗涛说话,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是内奸。
他们未来得及驳斥包毅,牟宗涛这派人又已纷纷起哄了。牟宗涛哈哈一笑,说道:“各持己见,争论无益,还是付之公决吧。”
石卫一想,牟宗涛这一派人属于少数,即使加上他带来的这班邪派人物冒充弟子,自己还是十九可操胜算,于是说道:“好,赞成牟堂主意见的站过右边,不赞成的站过左边。”
哪知他以为可操胜算,结果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原因是有一部份人既不站过左边,也不站过右边,而是站在中间。
石卫怒道:“你们怎的连自己的主意都没有么?赵一行,你说!”赵一行是这班弟子中资历较深的一个。
赵一行做下了头,说道:“兹事体大,弟子见识平庸,不敢妄参未议,只好不作左右袒了。”中立这班弟子一齐点头,表示赞同他的意见。
原来这一班人,其中有些是包毅的徒弟,另外一些则是害怕牟宗涛得势之后,加害于他,故而只好看风驶舵。
这样一来,牟宗涛这一派人加上那些冒充弟子的邪派人物,就从少数变成多数,刚好比反对废立掌门的人多了一个。
牟宗涛哈哈笑道:“废立掌门,已是公意。石师兄,这你可以没话说了吧!”
石卫怒道:“你的这班所谓弟子名份未定,即使勉强承认他们的弟子身份,双方人数也不过相差一个而已。如今掌门人还未回来,岂可擅自废立?”
牟宗涛冷笑道:“林无双不敢回来,废立掌门一事付之公决,这是你刚才同意了的,嘿嘿,石师兄,你也算得是本派中的头面人物,岂能出尔反尔?”
包毅说道:“对,既经公决,便成定案。石师兄,你可不能节外生枝了,今日掌门已废,咱们应该赶快推选新掌门才是。”
牟宗涛缓缓说道:“石师兄德高望重,我推举石师兄继位掌门。”
冒充牟宗涛弟子之一的东海盗魁乔海鹏朗声说道:“弟子新列门墙,石师叔德望如何,我是一无所知。但我以为做掌门人的武功必须超卓,方能负起发扬本门武学的重任。石师叔,我想领教你几招。”
石卫大怒道:“你们擅自废立,这掌门人我是决计不做的。但你这厮要和我比武,那倒可以。”
包毅连忙说道:“你既然不愿做掌门,那就无须比武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我推举牟堂主继任掌门。”
牟宗涛这一派人当然群相附和,乔海鹏与火云洞主齐声说道:“对,只有我们的师父才配做本派掌门,有哪个不服的尽管出来,先和我们比划比划!”
扶桑派的弟子曾经见过火云洞主的厉害,而乔海鹏的名气和武功又更在火云洞主之上,他们当然知道,倘若不自量力,出去和他们较量,只有白送性命而已。但还是有两个弟子,激于义愤,不顾一切,便跃出去。
石卫叹了口气,把他们拉了回来,说道:“公道自在人心,是非终当大白,咱们用不着和奸徒较一日之短长。”
牟宗涛冷冷说道:“石师兄,你说话干净一些,谁是奸徒?”
石卫哼了一声,说道:“你倘若没有心病,也用不着害怕我提起‘奸徒’二字。”话中之急,已是分明把牟宗涛指作奸徒。
包毅作好作歹的出来劝解道:“如今多数人推举牟堂主继任掌门,纵许有些人不服,但也没有谁是要出来和他的弟子较量的,依照武林规矩,本派废立拿门之事就成了定局啦。大事已定,也就无谓另生枝节了。石师兄,咱们一同参见新掌门吧!”
石卫冷笑道:“他是你的掌门,可不是我的掌门。”
牟宗涛双目一瞪,说道:“石卫,你是不是要背叛本门?”
石卫淡淡说道:“随便你怎么说,是你背叛也好,是我背叛也好,总之你喜欢做扶桑派的掌门,我让你做,但我可要走啦。”
招显山说道:“不错,扶桑派的名义暂且让他们篡夺了去,咱们都走。”
这一来不但本来反对牟宗涛的人要走,连原来中立的那班人也都跟着要走。
牟宗涛喝道“谁都不许走!”要知扶桑派原来的弟子十之七八走了,只留下他的这班假冒弟子和少数属于他这一派的人,他做这个掌门,还有什么意思?
石卫冷笑道:“你还不是武林公认的扶桑派掌门人呢,我不和你作对,你还不许我走!”
牟宗涛怒道:“你带走这班弟子,意欲何为,还不是要立门户与我作对?武林公认,那有何难?我今日已是掌门,那就不能容你做出背叛本门之事!”
在石卫的想法、他已是一再退让,哪知还是不能委屈求全!
不过,他虽有一拼之心,却又不能不为一众弟子的安全着想。如何是好?倒是令他进退两难了!
双方剑拔誉张,眼看就要动手!
牟宗涛在玉皇观里咄咄迫人,逼得石卫进退两难,但在小天烛峰那边,他的妻子练彩虹也正在陷入极为尴尬的境地。
她点了林无双的穴道,林无双口里不能说话,一双眼睛可还是冷冷的盯着她。用不着林无双说话,她已是感觉得到林无双对她又是怜悯又是责备的目光。
她愧对林无双责备的目光,心中忽地只觉一片茫然:“我这样做究竟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而且又如何处置林无双呢,这对她来说,更是一个难题了。
她和丈夫本来是商量好了的,待牟宗涛的“大事”定了之后,她与林无双回到玉皇观,夫妻俩一同向她赔罪。
可是在她听过了林无双的一番义正辞严的说话之后,莫说她心里早已明白:林无双决不会原谅她的丈夫,就是她自己也怀疑自己是做错了事情,不敢和林无双回去见她丈夫了。
林无双则是另一种心情。
她最初是痛恨牟宗涛,连带也恨上了听从丈夫指使的练彩虹。现在她也感觉得到练彩虹这一份愧对她的心情,反而有点怜悯起她来了,觉得她糊涂得太过可怜。
玉皇观的钟声早已停了,要急也急不来了。林无双索性静下心来,把一切事暂且置之脑后,凝神静气的自行运气解穴。
穴道尚未解开,忽地听得脚步的声音,练彩虹喝道:“是谁?”
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三绺长须的老者已是出现在她们面前。
这一下不但练彩虹大大吃惊,林无双也是吃惊非小,刚刚凝聚的真气,几乎又要涣散,原来这个老者不是别人,正是练彩虹原来的师父宗神龙。
宗神龙度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彩虹,你想不到是我吧?”
练彩虹是依照丈夫所定的计划行事的,她们躲藏的地方也是牟宗涛事先给她指定的。这是一个很难发现的秘密地方,所以石卫派人来到小天烛峰也没有找看她们,不料如今竟给宗神龙发现了。
练彩虹又是尴尬,又是惊异,心里想道:“怎的他不跑去玉皇观却一个人来到这儿,是偶然经过的呢?还是有心来找的呢?”
“是啊,我的确料想不到。”练彩虹只好这样回答了。
“彩虹,你用不着觉得难为情,咱们师徒之间,过去虽然有过一点小小的误会,这也是早已过去的了。我不会怪你的。如今,你的丈夫已经叫我做师叔,你我也还是师徒。”宗神龙说道。
练彩虹的尴尬倒不是由于自己的难为情,而是力丈大感到羞耻。但一来不知宗神龙来意如何,二来在这样的情况下碰上他,自己孤立无援,也不好和他决裂,她想了一想,只能如此此说道:“宗老先生,你早已不是本门中人,恕我不能重执弟子之礼。”
这个回答,显然颇出宗神龙意料之外,他怔了一怔,说道:“牟宗涛已经做了本派的新掌门,我要重回扶桑派,那还不容易吗?”
练彩虹冷冷说道:“你要做我的师父,待你重回本派,那时再说也还不迟。”
宗神龙面色铁青,勉强笑道:“好吧,你一定要严格按照武林的规矩办事,我也不是拘泥名份的人。你喜欢怎样称呼我,随便你吧。咱们先说正事。”
练彩虹道:“什么正事?”
宗神龙指了指林无双,说道:“彩虹,你这件事情干得很好,现在你可以交差了。”
练彩虹吃了一惊,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宗神龙笑道:“你这样聪明,还不明白?把这丫头交给我吧!”
练彩虹道:“为什么要交给你?”她话犹未了,宗神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练彩虹忍着气说道:“你笑什么?她即使不是掌门,也还是扶桑派的弟子,扶桑派的弟子,岂能交给外人?”
宗神龙面色一沉,随即冷笑道:“你开口本派,闭口本派,好吧,就算我现在尚未重回本派,不是你的师父,但我向你提取这个丫头,却正是奉了扶桑派掌门人之命的!”
练彩虹这一惊更是非同小可,呆了一呆之后,讷讷说道:“你、你、你是奉谁之命?”
宗神龙笑道:“除了你的丈夫,还有谁是扶桑派的掌门?嘿嘿,我说奉他之命,那还是客气的说话。认真说来,是他求我这样做的。”
练彩虹面色苍白,说道:“我怎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你叫他来,我和他当面说个明白。”
宗神龙又是一阵哈哈大笑,说道:“我只道你是牟宗涛的贤内助,怎的你竟如此不明事理?他如今刚刚坐上掌门人的宝座,这件事情岂能当众张扬?你要知道,他对本门弟子是说林无双这丫头业已有罪潜逃了的,让她露面,岂非节外生枝?”
练彩虹道:“可是他却并没有吩咐过我要我把林无双交给你,他是说事情过后,叫我们回到玉皇观,他还要当面向林无双赔罪的!”
宗神龙听了这话,更为得意,说道:“原来如此。这就怪不得他要瞒住你了。”练彩虹道:“什么叫做原来如此?”
宗神龙缓缓说道:“你这还不明白?你的丈夫怕你偏袒这个丫头,他不是那样骗你,你怎肯依计行事?嘿嘿,为人妻子,得不到丈夫的信任,这是最可羞耻的事,彩虹,好在我也曾经是过你的师父,我可要劝你一句,但愿你们夫妻以后事事同心才好。”
练彩虹定了定神,说道:“如果牟宗涛当真是和你那么说,我才是要为他感到羞愧呢!”
宗神龙冷笑说道:“你还不相信我的说话?试问若不是你的丈夫告诉我,我焉能知道你们躲在这儿?又焉能知道你们夫妻的定计?”
练彩虹咬了咬牙,说道:“好,那你说吧。要把林掌门拿往哪儿?”
宗神龙狞笑道:“就说给你知道,那也无妨,我要把这丫头送到北京归案!”
练彩虹道:“归案,归什么案?”
宗神龙哈哈笑道:“你装什么湖涂?难道你不知你的丈夫早已和御林军的统领北宫大人订下条件,北宫望答应暗中支持你的丈夫做扶桑派的掌门,你的丈夫也答应了暗中为他效力的吗?这丫头本来不是钦犯的,但自从她和孟元超相好之后,她也就变成了钦犯了。说得明白些,我如今是替你的丈夫把这丫头送到北京交北宫望,你懂了么?”
这番话一说出来,登时把练彩虹对牟宗涛最后的一点幻想都消灭了。原来在此之前,她还只道牟宗涛和北宫望来往,乃是为了要使得扶桑派能在中原立足,继续发扬光大,这才不惜委屈求全的。哪想得到牟宗涛竟是如此心狠手辣,竟然要把自己的表妹也当作礼物去献给北宫望?
她咬了咬嘴唇,说道:“好吧,我交给你!”
宗神龙笑道:“对啦,这才是我的好徒儿,牟宗涛的好妻子。我把这丫头带走,除了你没人知道,你的丈大也就可以安心做扶桑派的掌门啦!”笑声未了,忽地面色一变,喝道:“你干什么?”
原来练彩虹假装要把林无双交给他,其实却是要给林无双解开穴道。但她的功夫是宗神龙教的,却怎瞒得过宗神龙的眼睛?宗神龙一看她的手势,不得她的指尖触着穴道,己是呼的一抓就向她抓了下来。
练彩虹早有准备,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横肱一撞,把林无双推开,倏的短剑出鞘,反手一剑,喝道:“看剑!”
宗神龙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把她短剑弹开,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喝道:“你疯了吗?不帮丈夫,反帮外人!”
练彩虹道:“我是帮理不帮亲!你要把林掌门擒去,除非把我杀了!”
宗神龙怒道:“你当我不敢杀你么?”话虽如此,究竟因为练彩虹是牟宗涛的妻子,他还是不能不有所顾忌。
黄金书屋 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