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已经足够。”明媚笑了笑,走到花厅那张桌子旁边,拿起笔来行云流水般写下了四行诗句:绿树荫浓春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
“好诗,好诗!”徐炆玔抢先一步将那张宣纸拿了起来,大声将诗句念了出来,连连点头道:“这首诗描写精细,园中景致仿若就在眼前,特别是后边两句,动中有静,静中有动,实在是妙,妙!”
“可否能让我见识下柳二小姐的墨宝?”这时花厅的一角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还带着略微的沙哑,让众人皆转眼望了过去。
☆、第五十九章游宴(九)
在吕夫人的左首坐着一位夫人,生得很是富态,一张圆圆的粉团子脸显得很和气,眼睛不是很大,可鼻梁子很高,嘴唇却有点厚,这五官放在一张圆盘上显得有点不协调,总觉得有个什么地方还是可以改进些似的。
那位夫人身边坐着一位十六七岁左右的公子,他羸弱消瘦以至有些脱形的模样,四肢枯细,五官倒是生得清秀,但只可惜面若涂丹,红得似园子外边盛放的杜鹃花儿,两片胭脂色的脸颊夹着一管高高的鼻子,一见便知是那位夫人的儿子。那公子身旁立着两个俏丽的丫鬟,一个不停的用手帕子帮他在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个丫头捧着茶盅儿在喂他喝水。
“柳二小姐,这是我的侄子,他极喜作诗,希望没有冒犯到你。”吕夫人朝着明媚笑了笑,她的妹妹带着侄子从并州赶过来就是想来见见明媚的,既然有事相求,自己也自然要客气几分,即便明媚只是一个庶女,也该给她面子。
“吕夫人客气了。”明媚有几分讶异,上次柳明珠生日的时候,吕夫人见了她将一张脸端得高高的,十分不屑理睬她,今日怎么便如此热络?瞥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那位公子,明媚心中有一种直觉,或者她是为了自家侄子才放下了身段。
这那公子满脸病容,该是来找她看病的。明媚又打量了他一眼,只见他消瘦得厉害,心中暗道这模样可不大妙。
龚亦奇接过明媚的诗作,细细的吟哦了一番,脸颊上的颜色更是红了几分:“柳二小姐真是好才情,我方才看过那墙上的诗作,没有一首能及得上你的。”
听了这话吕夫人有些不乐意,这不是将自己女儿给贬了下去?正准备说话,旁边龚夫人却开口了:“柳二小姐!”她的声音有几分激动,一双眼睛巴巴的落在了明媚的身上。
见明媚有几分疑惑,吕夫人站了起来,笑微微的携了明媚的手走到那位夫人面前:“这是我的妹妹,嫁了都转运盐使司的龚大人,你喊她龚夫人罢。”
“龚夫人安好!”明媚朝那龚夫人行了一礼,就准备走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但出人意料的,那龚夫人站了起来,一把拉住明媚的手,声音有些发颤道:“好孩子!”
刚刚说完这三个子,那龚夫人的眼睛一红,眼泪珠子就滴到了明媚的手上,冰凉的几滴,迅速化成了一滩水。
明媚惊讶的抬头望了望龚夫人,看她这么激动,就好像是一副找到了她失散多年的孩子的模样,难道她才是原主的娘亲?她转头看了看柳四夫人,她应该知道得清清楚楚,自己是杜姨娘的孩子。
柳四夫人坐在吕夫人的右侧,也是一脸茫然的看着龚夫人的举动。
“可真真儿是个好孩子,柳四夫人好福气!”龚夫人又重新上上下下打量着明媚,口里还是不住的赞叹。
——见过夸赞人的,没见过夸赞人还能货真价实掉眼泪的,今儿总算见着了!明媚心中暗暗腹诽,这位龚夫人要是去演戏,准能拿小金人!
“柳四夫人,让你见笑了!”龚夫人却没有放开明媚的意思,拉着她的手,眼睛却朝着柳四夫人,口里絮絮叨叨的说:“我在并州城就听说贵府二小姐精于华佗神技,一直就挂心着来云州看看这位小神医,今日一见,果然极是天资绰约,神仙中人!”说话之间,龚夫人抹下手上的一个羊脂玉镯子往明媚手上套:“这个镯子虽不值什么钱,却是我一点心意,二小姐要是喜欢平日拿着戴戴就好了,若是不合意就赏了丫鬟罢。”
明媚低头一看,这羊脂玉手镯没有一丝儿杂质,并不是很通明透亮,却有一种厚实的底蕴,温温润润发着柔和的光芒,却是个品相上佳价值不菲的饰物。
不消说这镯子后面还有话要说。
“如此,就谢过龚夫人如此看起明媚了!”无功不受禄,她后边自然会提要求,明媚也并不推辞,谢过龚夫人以后就任凭她把那个羊脂玉手镯套到自己手上,含笑看着她。
龚夫人心里暗暗赞叹一声,这柳二小姐可真是个沉稳的,进退得当,没有一点扭捏,就是那么安静的站在那里,好像知道自己还有话要说似的,这怎么会是一个放在乡下养了十年的野丫头?完完全全是一个大家闺秀。
“不瞒柳二小姐,我的奇儿,自出生便体弱多病,近日来更是积毁销骨,几日前竟然吐血……”龚夫人的眼圈又是一红,望着自己身边坐着的龚亦奇,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与自己猜想的无二,原来是想要来求医的,看来自己剖腹取子的事情已经传开了,竟然还有人登门求医了。明媚望了望龚亦奇,朝龚夫人点了点头:“将他扶去旁边屋子,我先给贵公子诊脉。”
两个丫鬟扶了龚亦奇便往旁边小厅里边去,龚夫人站了起来跟着往那边走,她身边一个老婆子附身过来在她耳边细声说:“夫人,这柳二小姐看着尚且年幼,何来如此传神医技?是不是传闻有误?”
龚夫人脸色不豫:“不是都打听过了的?”
那老婆子道:“依奴婢看,现儿再派几个人去云州城里问问?”
龚夫人看了看前方不徐不疾走着的明媚,想着方才打量着这柳二小姐,虽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可毕竟身量未足,眉眼未开,也不知道真如传闻所说那般神乎其神。
正在犹豫之间,小厅那边一个丫鬟扶着一位小姐出来,正与龚亦奇等人打了个照面,那丫鬟见了明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了几个响头:“金蝉替我们家姑娘多谢柳二小姐的救命之恩。”
☆、第六十章对症
刘玉兰此时已经换好了衣裳,正弱不禁风的扶着门站在那里,一张脸儿雪白,眉眼却重新修了一番,眉毛细细,眼睛黝黑,配着她尖尖的下巴,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龚亦奇正由丫鬟搀扶着往小厅那边走,瞧见了从那边出来的刘玉兰,不由得也楞了下,一双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她,眼中顿时放出光来。他身边的两个丫鬟略带嫉恨的看了一眼刘玉兰,心中暗道,三公子好色这毛病又犯了。
龚夫人见着金蝉跪在地上向明媚磕头,口口声声说多谢救命之恩,实在想知道其中原委:“你们家小姐怎么了?”
“我们家小姐方才不幸溺水,掉入池塘,都已经没了气儿,全凭柳二小姐妙手相救这才又活了过来。”金蝉真心实意的朝明媚又磕了个头,这才爬了起来,刘玉兰今日若死在这里,她回去也是一个死字,幸得柳二小姐医术高超。
龚夫人听了这话,原来犹豫不决的心终于落了底,回头恶狠狠的瞥了一眼身边那个婆子,换了副嫌她多管闲事的表情。那婆子见着龚夫人一双眉毛皱到了一处,唬得缩了缩脖子,哪里还敢说那句多话,只能讪讪的跟着龚夫人走小厅里边。
丫鬟扶着龚亦奇在小榻上坐了下来,将他的手平放在小几上边,明媚走上前去搭了一把脉,心情立刻沉重了下来。
刚刚在花厅里她已经仔细观察过龚亦奇,这位龚公子犯的病应该是肺痨,也就是后世俗称的肺结核。在后世,肺结核算不了什么大病,用利福平、异烟肼、链霉素、吡嗪酰胺之类药物就能治好,可是现在是医术不发达的大陈,抗生素是见所未见的药物,肺结核确实是一种致命的疾病。
明媚转脸望向那两个丫鬟:“你家公子是否骨蒸潮热,不喜饭食,易怒?”
身后那个丫鬟看了一下龚亦奇,眼睛里似乎要滴出泪来,也不说话,只是一味点头。龚亦奇望着明媚,眼中也是惊异,如何这位柳二小姐就如亲眼目睹自己的病情一般?他突然间咳嗽了几声,那声音颇是沙哑,身旁丫鬟递过一块帕子,明媚冷眼瞅着,那帕子拿回去的时候已经有胭脂红的血丝。龚夫人也见着了,眼里已经又是滴下泪来。
果然是了,明媚暗自点头。
“请问龚夫人,先前给贵公子看病的大夫如何说?”明媚心里一阵苦涩,不是为了这初见一面的龚公子,是为了大陈的百姓而感到难过,要是这个时空有后世那些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药,多少生命能得到拯救!
小厅里静悄悄的,龚夫人好半天都没有回答她的提问。明媚叹了一口气,龚夫人如何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得了什么病?龚家不可能没有请大夫,而且大夫们给出的答案应该是想同的,毕竟龚亦奇的病症太明显了!
“龚夫人,是痨病,对不对?”明媚淡淡一笑:“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是。”龚夫人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掩面哭了起来。痨病无治,她也知道,可她还是怀着一线希望到处给儿子延医问药。听闻云州出了个女神医,她这才急急忙忙带着儿子赶了过来,没想到女神医给出的结果也是痨病,难道儿子真的活不下去了?
龚夫人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下来,就连站在一旁陪着看病的吕夫人也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毕竟这是妹妹的儿子,自己的侄子,怎么着也牵着自己的心。
“龚夫人,你不用着急,这病明媚能能治。”龚亦奇不是她在大陈遇到的第一例肺痨病人了,原来在紫霞山的时候她就治愈过几个得肺痨的人,疗效都很好。
古时《内经》《难经》《金匮要略》就提到过肺痨症状,只是归于“虚损”、“虚劳”之类,后来又月华丸、百合固金汤、补天大造丸等治疗药物,前世还有个叫李可的医生,潜心研究肺结核,提出了肺痨阴阳血气虚的说法,他用中药治疗肺结核病人,达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治愈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