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没有华美荣装加持,却依旧能够轻易成为让人挪不开双目的存在,有些人大体就是拥有这样的魔力。那人侍奉过了茶水要离去,却见今上亦起身,向太后说了些什么,便即带着人离席。
今上已然离开,众嫔妃失了趣致,都有些讪讪的。珺瑶敛回了视线,犹自端坐不去理会其他。耳边响起寿康宫尚宫的声音:“姑娘,太后娘娘唤您过去。”
珺瑶起身,敛了裙角上前,向着太后盈盈拜过。太后显然有些不高兴,出口的话语亦带上了种种挑剔:“起来吧,来,坐到哀家身边。”
尚宫另取了圆凳摆在太后左侧,珺瑶不敢迟疑,连忙谢过恩旨依着吩咐坐下。太后显然后话要同自己交待,她便乖乖顺顺,静待指命。
未想太后出口第一句话却是:“别只顾着低头,你倒是抬头向着下首瞧一瞧。”
珺瑶不知所指,依言看过去。
太后继续道:“你看,上位者俯视下方的感觉是不是很叫人惬意?珺瑶,你生在王家,便是注定要与皇室纠缠。且不谈论其他,单说你的家族赐予你的好样貌,你能平白去辜负了?哀家也不愿同你兜圈子,索性直白告诉你,你且做好准备吧,往后宫宴之中,皇帝身侧的那个位置,哀家来争取。”
珺瑶万没想到太后就这样道破了最后一层,这些时日,她心底下计较,却也只是妄自悄悄揣测,却不敢明面上吐露出疑问。如今这样说出来,是不是再不能有有转机了?可她还想要做最后的争取,诚恳说道:“可是娘娘,珺瑶怕自己做不好。今上向来行事果敢,如果冒然强求,是不是反而会滋生嫌隙?”
太后一声冷哼:“凤位交由谁来坐,无论皇帝再独断,到底还要听从哀家的意思。不用你管其他,只需要先将皇后的位置掌握在手,下一步该如何,自有哀家来决断。”
这不就是明摆着要拿她当做用过即弃的棋子吗?珺瑶心中生出一抹怅然,自己的亲生姑母,她究竟是想要自己维持王家的尊荣,还是另有其他用意?
“生的这样漂亮可人,若是不能尽其所用岂不是十分可惜。这两日你不要间断,勤往宫中来,来了也不一定非要拘在寿康宫中,随意多走动走动。皇帝住在宣正宫,离着寿康宫也没有几步,脚下别懒,时常床在眼皮子底下,也就混个面熟。”
这是要她做那邀宠媚主之事吧,珺瑶心里十分不愿意,却不能直接开口回拒,淡淡应着:“珺瑶知道了。”
太后大体也没有真正指望自己能够住进今上心里,左不过就是有自己这么个皇后摆着,便能够和她的心意。这么想着,心里更觉哀伤。
从宫中回到王府,珺瑶犹自沉浸在愁思中久久不能自拔。很想要掌控住自己的命运,最起码该去争取应有的尊严,但现下来看,仿佛难以做到。
她自己怎样都好,可家人的期待成为了重重负累,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进了穿堂,见到了母亲,她在那一瞬间泪水决堤。
母亲的环保依旧温暖,仿佛可以为她散尽所有的烦恼,她还想再做争取,呜呜咽咽开口道:“娘,您是不是也想要送我进宫?”
王夫人话语之中充满了无奈:“珺瑶,你长大了,好些事情不必娘来说,你该当自己想明白。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牵一发而动全身。咱们家的女儿从来都不能够决定自己的命运,不单单是你,尊贵如同太后,当年入宫,又何尝是心甘情愿的呢?”
她轻抚着女儿的鬓角:“其实这些年你心里的惦念,娘多少也知道,只是该绝的心思且不能心软。让你做不情愿的事,娘也有很多不忍之处,但还是要狠下心来要求你。家族的荣宠才是至关重要,你总该为你爹爹哥哥着想。”
珺瑶强子压抑了眼泪,娘亲的一番话让她醍醐,却又生出许许多多的抗拒。她已然这样说,便是在她心里再没了转圜的余地。自己再任性,反而更加伤害母女感情。
独自一人回到内室,不理会旁人劝谏,她想独自一人冷静。身心疲惫之下,反而更加无法寻到解脱的岔口,就这样浑浑噩噩,竟也度过了漫漫长夜。
第二日照例依着太后的吩咐进宫。在寿康宫中觐见时,文闻知娘娘今日凤体有恙。她想要近前服侍,尚宫却执意不肯,她也不好过多坚持,带着自家侍婢在外殿静候。
终还是没有传召的指令,问过了掌事,说是今日大体见不到了,请她回去。她本就心里揣着事情,如此两下里倒也能清净。让人带了话给太后娘娘请安,变出了寿康宫准备离宫。
她对皇宫不熟悉,隐隐约约竟像是走迷了路。明明该是循着后苑出宫,却不知怎的渐行渐远。值得去问路过的宫人,说是走错了方向,就近的一扇门直往东走不多远也就到了。
天色渐黑,当下也不能再做其他考量,就这样匆匆忙忙往东去了。
这方出宫的门显然并不属于后苑,依稀瞧见有身着官服的男子从旁经过。她不愿招惹是非,出示了令牌,放快了脚步低头走过,却冷不防没看清路,脚下有石阶,就这样被绊倒,膝盖磕在石头楞上,鲜血染红了裙摆。
随她一道的丫头们慌乱了手脚,想要搀扶她起身。可她疼得厉害,即便有人扶着,却也难以再挪动步子。
旁边陆陆续续还有人烟经过,丫头们无计奈何,只好向人求救。
一袭俊朗的身影回转过身,关切地望向她,声音朗朗,如若浩瀚星空。珺瑶感到这声音是如此熟悉,仿佛就出现在自己的梦境里。她忍不住开口问:“请问这位大人,可否告知您名讳?”
她很紧张,害怕听到的结果令自己失望,却又隐隐担忧,如果真的是他,命运捉弄之下,自己又当如何选择?
那人眉眼之间尽是温和,朗朗道:“在下陆双祺。”
珺瑶再不能够控制自己的感情,她变得很激动,甚至不能够估计到周遭这不合时宜的环境:“陆家哥哥,真的是你?”
这样的称呼真是久违了,而他的样子却在自己的心中变得越来越明晰。珺瑶欢喜地想要流泪,在最后的关头终究没能控制住情绪,泪水纷纷:“你还记得我吗?那年碧柳桃树下,我们一起放纸鸢,葬桃花。你还记不记得我?”
认真打量她片刻,陆双祺也是相当意外:“碧瑶,是你?”
这样的重逢实在太出乎意料,欣喜之余,却是满满的遗憾。为何命运如此安排,在她好容易决定要屈服的关头,送来这迟到的相遇。
“早前我便听人说起,你在太学里当值。很想打听你的消息,但是家规森严,我终究还是无能为力。真是没想到,竟会在今天见到你。”
看她腿上伤的不轻,陆双祺上千相扶,又温语问道:“你今天怎么会入宫?”
明明答案很容易便能够揭晓,可她存了私心,就是不想承认:“太后娘娘近来凤体有违,故而家里人派我进宫代为照料着。”
陆双祺颔首,却不再有其他言语。半晌方道:“你腿受了伤,终究行走不便,我让人派车马过来送你一段路吧。你家车舆停在哪里?”
“也没多远路程,若是不赶时间,你能不能扶着我走一程?”
她羞涩难为情,心里却止不住起了这样的心愿,一旦萌生,便已烈火燎原的势头熊熊燃烧起来,无法克制。
他身量高,与她的侍女左右不能协调,索性让人跟在身后,让珺瑶身体所有的重量搭在自己肩上,就这样相扶着一路向前。
终究还是要分别,却已然有了最好的牵绊。陆双祺主动开口:“好容易见到了,咱们是打小时候起的玩伴,若是以后试了联络实在不妥。”
他不再继续说,大体是顾忌着王家的规矩,女儿家到底不似男人,能够随着心意往市井中会亲朋旧友。
但她依旧爽朗答应着:“是啊,能够再次见到是咱们的缘分。如果我能有机会出府来,就让亲信的丫头去给你传信,咱们约好了见面的地方,你带我在京城中好生逛逛,可好?”
陆双祺没想到她竟有这样恣意随性,点头应了。两人相互告知了联络的方式,方告了别各自上了自家车舆。
再次进宫已是三日之后。这次宫门前有寿康宫尚宫亲自来接迎。一路上不做言语,气氛颇有些冷凝。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故,直到见到太后的一瞬间才醍醐灌顶。
太后声口十分严厉,见到她二话不说,让身边随侍的所有人退出去。等到人走的干净,方徐徐转向她,神情之上满是失望:“跪下,哀家有话要问你。”
珺瑶隐隐猜到了所为何事,故而再不敢有分毫违逆,恭恭谨谨跪倒,迎接太后的泼天震怒。
“说,那日哀家身体抱恙,你自行出宫,在返家的路上遇见了谁?”
她不敢应,生怕错说一句便会害死陆双祺。
太后一声冷哼:“你倒是会替人遮掩,若不是旧识,怎么会这样包庇?”
珺瑶再不敢沉默,急急应道:“娘娘,求太后娘娘恕罪,珺瑶并不认得那位大人,那日珺瑶心中惦念着您,心里不得安宁,脚下也不稳健,不留神没注意到石阶,就这么不小心跌到了腿。实在走不动路,随侍的丫头们年龄小,力气不够,这才情急之下求路过的大人们帮忙。后来为表谢意,也就多说了两句话,旁的,真是再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