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查看,心道那蛮子将邝贵谋害了才好,哪想我正欲返回时,却见邝贵出了戏园子。我一路跟着他,待到河边时见他好惊慌不已,听到我的脚步声后,他很是便匍匐着藏到草丛里。他背了钱袋,加之行动笨拙,我却是熟悉这河边之路的,从背后刺向其颈后。待其死后将头颅割下,绑了石头沉入河底。此后又匆匆返回,继续陪着古兄饮酒。事后为叫人误以为是劫财害命,便将邝贵随身携带之物埋在河泥里。”梁祈一口气说完,狠狠吐出一口气,只觉得胸中舒畅。
“为何要割了他的头!”冷临又问。
“自然是嫉恶如仇,难道你看得惯这种人渣!”古阵大声说。
婉苏扯着冷临袖角,深为梁祈可惜,祈求般看着冷临,希望其高抬贵手。
冷临仍旧不为所动,只漠然盯着梁祈,见其一脸茫然。
“凶器也沉入河底,想必细细打捞便可得,就此结案吧,梁某无愧!无悔!”梁祈刚说完,便见路口处车轮滚滚,原来是梁夫人带着幼子赶来,一到了近前便下车怆然而立。
“相公!相公!您这是为何!”梁夫人拿着一封信,难以置信地看着梁祈,牵着的儿子也是哭嚎不断,鼻涕眼泪脏了满脸。
“将孩子好生养大,我已写了休书,你们不会累罪的。”梁祈眼泛泪光,一扫方才狠厉之色,看着幼子情不自禁,泪便滚落下来。
“相公,为妻生是梁家人,死是梁家鬼!绝不会弃相公而去,我们的孩儿也是有骨气的,虽不知相公你为何要与我母子划清界限,但我母子却是不会这么做的。”梁夫人哭得撕心裂肺,因看到梁祈留下的休书及交代的信件,又听说衙役看到梁大人带了碎银子出门,便猜测着多半又是去半山腰二憨家接济去了,便试探着找来。果不其然,正好顺着车辙印迹找到此处,却见到丈夫正欲寻死。
“我的儿子,是要科考走仕途的,不能有这么个父亲。你且带了他回去,早晚督促读书习字,长大了一定要做个好官。”梁祈看着儿子的目光温柔下来,满是期冀。
“你叫他因此离你而去,自是不孝,不孝之人读书作甚!读了也是个不懂道理的。”梁夫人声嘶力竭,音调变得奇异,带着穿透力的沙哑,以及绝望心碎的气息。想要上前,却被跟来的衙役拉住,挣扎间场面混乱。
“你是叫我死不瞑目!”梁祈转过头,声音沙哑悲从心头起,红着眼睛面带悲怆地看着梁夫人,衫摆被山风吹得猎猎抖动,更显出他的瘦弱。
“相公!”梁夫人急火攻心,高声哭喊便气息不足昏倒在地。婉苏赶紧上前扶起她,又将梁祈的儿子护在怀里轻轻安慰。
小家伙如受惊的小鹿,不明所以地看着前面的父亲,想要投进他的怀抱,却又觉得父亲此时的面目有些陌生。
婉苏计上心头,轻轻推了梁祈儿子的肩膀,小声道:“快去将你爹爹拉回来。”
小小人儿受了鼓舞,撒欢跑向梁祈。本是一心寻死的梁祈见儿子跑向自己,又急又气便迎着走了几步,抱起哭得跟个泪人的幼子,心如刀绞。
梁祈看着自己的夫人倒地昏厥,本已有些动摇,此时见幼子摇摇晃晃跑来,心一下子便软了下来。抱着幼子闭上眼睛挤出两行清泪,但仍不能原谅自己。
“既然自知罪孽深重,便堂堂正正受罚,未免牢狱之苦便选择跳崖,是大丈夫所为吗?那是懦夫所为!你也是饱读诗书的,为官作宰这几年,难道不知圣人有言,知错就改善莫大焉!憨老爹已因此而去,却也死得其所,可你这一去便是将烂摊子都丢给了妻儿。那邝家得知此事怎能善罢甘休!你虽写了休书,但他们仍会拿了你妻儿撒气,这是你所想!”婉苏见梁祈一根筋撑到底,只好用另一个角度来“劝说”。
古阵暗暗叫好,见梁祈果真面有忧色,趁其不备便上前将其按住,两人滚作一团。古阵心头一松,只要人活着便有希望。梁夫人悠悠转醒,见梁祈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便死力抓着自家相公的衣襟再不放手,只剩嘤嘤的哭泣。
众人回到大兴县衙,昔日的县太爷此时却成了阶下囚,因情况特殊,暂且先押到一处空房间,待上报此事后才能有所定夺。
或许是早有预感,冷临对王取的到来并不吃惊,见其风尘仆仆赶来,便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明。
邝贵对于王取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事将会对关碧儿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前番关家有意悔婚于陆家之事,已惹了诸多风言风语,此番若是再有什么蹊跷事,恐怕众人的唾液便足以将一个女孩子杀于无形了。
王取皱眉问道:“如此一来,邝贵应是那梁祈所杀?”王取并不希望是这么个后果,虽说通过陆续而来的消息,邝贵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之人,但他仍不想以这种方式叫关碧儿“脱离苦海”。
“目前来看,有可能是。”冷临回道。
“有可能是?这么说还有可能是旁人杀了邝贵?”王取不明所以,不理解冷临的咬文嚼字。
“下官的意思是,关于此案,还没有个定数,因有些细节还找不到合理解释。”冷临正色道。
“这人证物证,尸首也已找到,且梁祈供认不讳,还有何不明?”王取奇道。
“邝贵已死,不假,但他第二日为何从青楼去了戏园子后,又返回客栈拿了金银细软离去,此处讲不通。那是他自己的财物,为何悉数卷走!为何丫头下人一个都不带!是遇到何事!想必他这种人也不会有什么杀身之祸,即便遇到什么人威胁自己安全,也应是齐结了家下护着自己,绝非是那种敢于只身犯险之人。”冷临说完,又对王取说:“更为奇怪的是,他会走那条路,沿着河边,人迹罕至不说,且是上山之路,莫非想躲进山林?是什么事叫他如此作为!这么个纨绔,怎好似江洋大盗一般。”
王取听了不觉一愣,幽幽道:“许是,遇到什么债主!”
“下官已查明,他并无赌债,便是前些日子常流连赌坊,月底了,家中也早替他还了。再说赌坊会叫他害怕到慌忙逃窜!连听到些许声音都要趴低匍匐而行,这绝无道理。下官也查了,他也未惹上什么权爵之人,况有梁远侯的名头在,一般的小事也不至于叫邝贵吓破了胆,除非……”冷临说着看向王取,富有深意说道:“王大人是叫下官如此结案,还是将这几点深究下去?”
王取自然晓得冷临的意思,两人交往虽不多,但却彼此欣赏,便坦然道:“关家小姐,与你我都有一面之缘,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子,便是你,想必也不愿她嫁与这种人。我是曾想过叫这厮消失,但却不能这么做,于己来说倒是一了百了,可于关小姐来说,却是大大不利,试想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连着两个有过婚约的男子都惨遭不幸,一个是险些摊上杀头之祸,一个却是身首异处。人言可畏,于女子来说实在是……”王取摇摇头。
“查,定要查个清楚明白,事已至此,只好见机行事。”王取抬起头,眸子里满是忧色,却又异常坚定。“你提到的疑点,查个明明白白,才好结案。暂将此事按下,待水落石出后,如何行事再议。”说到底,邝贵的死,王取只要个结果,并不一定要替他报仇,所以梁祈的是事还是要请示督主才好进行下一步。
冷临见王取不似说谎,且也没必要说谎,西厂的人之间没有秘密,再说即便是王取派了人威胁到邝贵人身安全,那也是无所谓的。左右人已经被梁祈所杀,王取丝毫不会有事。所以,暂且相信王取的话,邝贵死前的怪异行为还要再查。
古阵等一应知情人不必提,当时陪着梁夫人上山的衙役也被禁了口,不敢透露半分。将此事压下之后,冷临又细细盘问了邝贵所有下人,连通房丫头也用了刑,任是如何也再得不到有价值的线索。
古阵也找了锦衣卫的人帮着四处盘查,竟然连东瀛人的腿毛都嗅不到半分,这人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怪哉。
梁夫人日日以泪洗面,这日竟偷偷准备了毒药,便等梁祈上路之日,母子俩饮尽鸩酒,也免得落得个悲惨下场,又能一家团聚。
好在被婉苏发觉,苦劝了几日,梁夫人看着小儿可怜模样,便也心软作罢。
因那日之事,婉苏有些不悦,但自己是下人,也没什么底气去责怪冷临的冷漠。
离邝贵之死已有六日,仍旧寻不到合理的解释,冷临变得焦躁起来,这日陪着王取去了戏园子,再一次盘问珍珠班众人,来了癸水的婉苏则留在客栈歇息。
古阵见婉苏自己在屋子里,便厚着脸皮来搭话,四处翻翻她的“大作”,间或几句调侃。
“呦,有进步,穿上这身男装都能同那些举子一较高下了。”古阵想再回到从前,可以随意与婉苏调笑。
婉苏微微翘起嘴角,极有礼貌回道:“古大人说笑了,莫再拿小女子说道,小女子可受不起。”
第六十章急转直下皆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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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阵将手里的纸张卷成一卷,轻轻敲在婉苏额头,边气边笑说:“你这张嘴,不饶人的,敲打我呢?还受不起!”
婉苏躲了躲,笑道:“看古大人说的,小婉就是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