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爹娘那里,就托付给您,和二老说,女儿不孝,从此不能在他们面前尽孝了。”面对着成将军离去的背影,成侧妃忽然跪下,眼泪成串的落在地上衣襟上,她的女儿萧云静见娘亲跪下了,也慌忙一起跪下。
成将军没回头,只是向后挥了挥手,步履沉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成侧妃终于站了起来,目光在那些依偎在家人身边的姨娘和侧妃身上扫了一眼,低声道:“你们要怎么选择,是你们的事情。不要磨磨蹭蹭的了,愿意继续做一家人的,就留下来同甘共苦。吃不了这个苦的,就趁这个机会走吧,不然的话,再想要这样的机会,可不能够了。”
元媛也看着那几个犹豫的女人,沉声道:“王妃曾经和我说过,这王府里,不管大家是怎样的勾心斗角甚至你死我活。但是一旦走了出去,面对别人,平日里面和心不和的女人们也都要齐心协力,因为你们要维护的,是这个家的尊严和脸面。如今,这个家正值风雨飘摇之际,可以想象得到,往后接踵而来的落井下石必然不少,我们过的大概会更加艰难,若是此刻犹豫不决,将来难免后悔。何去何从,务必请各位夫人三思而行。”
元媛的话音落下,如霜已经惨白着面色从他哥哥的怀里挣了出来,面上勉强的带着一丝微笑道:“哥,我舍不下云瑞,不可能和你回去的,你对妹妹的情意,妹妹心里领了。”
“你……你这傻孩子。”如霜哥哥跺脚,却也无话可说。忽听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好,你们都不走,你们都是有志气的人。我不行,我可过不得这样的日子,从来都没吃过这样粗糙的饭,吃顿饺子,竟然就成了庆祝,你们愿意留在这儿受苦,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大家转头看去,是展姨娘,她此时紧紧搂着父亲的胳膊,似乎生怕对方把自己抛下一般,成侧妃叹了口气,对她道:“你受不了这个苦,难道回家就有好日子过?你不看看自己多大岁数了,指望着你家里人养你一辈子吗?素日里你也算心思玲珑的,怎么到此刻竟看不开?”
成侧妃说完,一个女孩儿也扑了出去,跪下哭道:“娘,你不要我了吗?女儿是萧家的人,你跟外公走了,留下女儿怎么办?你不要女儿了吗?”
展姨娘泪流满面的哭道:“我管不了,谁让你命不好,偏偏托生在敏亲王府里,受你那个天杀的哥哥的连累,娘如今自身都难保了,怎还保得了你。”说完也把头埋在父亲的怀里痛哭不已。
王妃的身子剧烈晃了一下,展姨娘的话如同千万根烧红了的铁针扎进她心脏里一般,她死死抓着元媛的袖子,含泪道:“没错,是轩儿,这一切都是他惹下的祸,可若说他叛国,我……我不信,我……我不信。”
成侧妃森然道:“不要胡乱攀扯了,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怨谁都没有用。你自己心狠,连女儿都抛得下,那你就去过富贵日子。云雅这孩子平日里就温柔安静,你这个当娘的走了,她便是我的女儿,正好和云静做伴儿。”说完拉起萧云雅,厉声道:“不必哭了,你娘为了富贵抛了你,从此就不是你娘了,和咱们家也一丝关系都没有。”
剩下几个女人看看这边,再看看那边,终于,简侧妃和华姨娘也退后了几步,来到女儿身边,惨然笑道:“我们终究是妇人,做不到不是心如铁石,舍弃自己的丈夫女儿,罢了罢了,这辈子已经享过了平常人不能享的富贵,剩下的穷日子再过几十年,这人生倒也圆满。”
而左姨娘却是做出了和展姨娘一样的选择。她的女儿萧云伊见母亲如此作为,心中失望。也没有像萧云雅那般痛苦不已。而是越众而出,跪在地上向她娘平静的磕了三个头,沉静道:“娘,这是女儿最后叫你一声娘了,这三个头,是谢您生养女儿之恩,从此之后,我们母女关系断绝,我只有父亲,没有母亲。”
她说的镇定,但身子却一阵阵的颤抖着,左姨娘也哭的声音都嘶哑了。却也知道娘家收留自己已是天高地厚之恩,不可能连女儿也带回去,这毕竟是萧家人,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牵连全府的祸根。
却在这个时候,众人身后的房门猛的被撞开。王妃顾盼儿和元媛等连忙回头,只见萧应面红耳赤的站在那里,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目光却锐利如针,直射在父兄身边的展姨娘和左姨娘。
“王……老爷,你……你怎么出来了?你这病哪里见得了风?”王妃成侧妃等都扑过来。却见萧应又剧烈的喘了几口气,方沉声对王妃道:“静兰,拿……拿纸笔来,给她们……写一封……写一封休书。既然……她们怕……怕被连累,吃……吃不得苦,我……我索性成全她们,让她们……和咱们……再……再没有一点儿关系。”
“老爷,您身子要紧,千万别生气,别和那两个没见识的生气。”简侧妃见萧应喘的上气不接下气,不由慌得哭了起来。却听萧应拼力冷笑一声,道:“生气?谁说我生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老头子……老头子身边还有你们几个,还有……这么些人,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我……我这是……这是成人之美,给自己积德……咳咳咳……”
老王爷说完,元媛便忙道:“二夫人快去写休书吧,我和夫人把老爷扶进去,这天气寒冷,老爷万万不能在风里站着。”说完,不顾一切的到底把萧应给架进了屋里。王妃便安慰萧应道:“老爷只管安心养病,不过是去了两个眼皮子浅的,不必过于伤怀,一应事务,有我和几位妹妹还有元媛处理。”
萧应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道:“你们放心,我不死,我得活着,好好儿活着。我得等到那孽障回来,我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做下叛国的事,不然……不然我死了也闭不上眼。”
王妃眼泪“刷”的流了下来,点头道:“是,老爷,我们都好好儿活着,活着才能问那孽畜。”一边说,就拉了元媛的手走出来。
成侧妃这时候也把休书写好了,递给展姨娘和左姨娘。她二人含愧不收,最后还是两人的父兄冷哼一声,将休书揣在怀里,携着女儿妹妹扬长而去。
“都打起精神来,别一个个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不过是走了两个姨娘,其他夫人不还都在吗?刚刚都安排谁去买东西了?赶紧去,今晚儿这顿饺子,我还非吃不可。”凝重的气氛中,元媛猛的拍了几下手,高声喊了几句话,于是下人们也醒悟过来,都勉强打起精神,各忙各的去了。
虽然只走了展姨娘和左姨娘,对士气的打击也着实不小。好在大家无精打采的过了两天,觉着走了两个人也没什么影响,慢慢的也就恢复过来,只是条件艰苦一些,但主子们却都和蔼可亲了许多,所以在经过最初的艰难后,王府一众女眷的平民日子倒也有声有色的过起来。
萧应的病情总算是得到了控制,然而眼看就要过冬了,药物煤炭等物都要预备好,保证不了供暖和药物,像他这种咳喘病随时可能复发,偏偏这个时候平日里视如粪土的银钱却成了要人命的东西。虽说现在管家的是元媛,但王妃和成侧妃心里对这种捉襟见肘的情况也是明白得很。
元媛却似乎不是十分忧愁,如今大家住在一个大院子里,房屋堪堪够用,除了老王爷萧应居住的主屋和吴瑞达小九儿家人等一些男仆住的房间外,其他几个房间不过是一铺大炕睡着许多女眷,也不分主仆了,因此来往十分方便。
这一日元媛就来找王妃和成侧妃,言说已近寒冬,想趁这个时候买两头仔猪来养,好留着过年杀了吃肉。这种事往常根本就是下人们在做,报不到她们面前的,如今家常日子,却要连这些事情都要操心了。
王妃苦笑道:“你看着办吧,唉,我们如今竟也真的过起了寻常百姓家的生活,只是你有钱吗?前儿还听说你要买大白菜和萝卜,那也要不少钱吧?”
元媛笑道:“秋菜人人都要预备的,那才有几个钱,咱们人多,所以得多预备些,不过三五两银子也尽够了。买来后一部分腌成酸菜和咸萝卜,另一部分就要储藏起来现吃。还要养些仔猪,公鸡母鸡,鹅鸭狗什么的,这方是百姓家过日子的模样……”
不等说完,忽见芳草走进来,面上似有怒色,气哼哼道:“姑娘,元老爷和元少爷过来了,要你过去见他们呢,两人笑的让人渗得慌,不知道有什么鬼主意。”
元媛皱眉道:“先前连我的死活都不管了,唯恐我和他们有一丁点儿牵连,如今又来找我干什么?芳草你让他们先等着,就说我有事情要办,办完了再过去。”
芳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这里王妃和成侧妃沉吟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今日你那父兄两个来此,恐怕没有什么好事儿,我们俩和你一起去,有些话由你来说,分量不一定够呢。”说完又压低了声音道:“论理该让他们到这里见你,但老爷病的这个样子,唯恐听见什么混账话又着急上火生气,再添一层病。”
元媛笑道:“娘亲爱护,元媛明白的。既如此,我们一起去见见我那两个父兄吧,就不信他们能无耻到当着你们面儿说混账话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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