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更卖牛

    “大更进城，腰系麻绳。大街一站，影响市容。看场电影，不知啥名。看场球赛，不知输赢。”这是村里人编排人家，其实大更就是没有文化，好认死理，是有名的“杠子头”穿的埋汰点，农村人嘛，哪能和城里人比。

    今儿一早，大更牵着自家那头大黄牛往城里赶。六月的天，不到晌午就热得受不了。可今天大更不怕热，他心里自有小九九。大更扯起褂子的衣襟，擦一把脸上的汗珠儿，又摘下草帽“呼打、呼打”地扇起来。

    路过一个村庄时，村口井边一位老哥正在打水，黄牛犟着脖子要跑过去喝水，大更硬拉住缰绳，并大声斥责着：“哪去？回来，老实点！”大更对自家的牛还从来没有这么凶过。

    老牛不情愿地转过头来，一脸的困惑：“主人您今儿是怎么了，成心要渴死我吗？往常牵我出圈时，总是先给我一桶水喝，为什么今儿却憋着不给我水喝。昨晚给我的夜餐忒咸了，走了这么远的路，天又这么热，我的嗓子里都要冒烟了。”大更望一眼老牛，心肠又硬起来。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喝水，还不到时候呢。大更拍拍牛的头，态度变温柔了点：“老伙计，再坚持一会吧，过一会让你喝个够。”

    牛实在是太渴了，呼呼地喘着粗气，走过那口井好远了，还不住地扭头往回看。

    正晌，大更赶着牛终于到了县城，屠宰厂就在县城边，大更牵着牛并不忙着进屠宰厂，而是先找水让牛喝个饱。

    大更今天是来县城将自家养了两年多的这头膘牛卖掉，准备再添俩钱，买一台“小四轮”村里不少人家都有了“小四轮”那玩意干起活来比牛快多了。大更早就想买一台，可老婆说他没文化鼓捣不了那“铁疙瘩”大更心里忿忿的。前天碰见村里二蛋都开上了“小四轮”二蛋还故意显摆似的，路过大更身边时，猛踹一脚油门“小四轮”象放了一个臭屁，冒出一股黑烟，跑了。大更想：哼！有什么神气的，二蛋能开我也能开，赶明儿，我卖了牛也去买一台开给你二蛋看看。

    临来，娘家舅给大更支了一着：卖牛的头天晚上给牛的饲料里多拌些盐，牛喜欢吃咸的，并嘱咐大更不要给牛喝水，渴着它，越渴越好，等快到屠宰厂时让牛足足地喝个饱，完后立马过称，能多卖好几十斤呢。

    这是舅舅多年当牛经纪得出的“绝招”密传给了外甥大更。

    照着舅舅的话，昨晚喂牛时，大更拌进草料里足足有两斤盐，牛给全吃下了，早起也没有给牛喝水，天还没有放亮，大更牵上牛就上路了。家离县城有二十多里路，正晌，大更才走到。

    大更看到不远处有片菜地，垅沟里正放水浇菜呢。大更将牛牵过去。老牛一看到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滋滋”地一口气喝了有两桶水。大更拍拍鼓的圆圆的牛肚子，脸上露出狡猾的笑容。

    屠宰厂过镑员是位扎着一条马尾巴的二十多岁的姑娘，嘴唇抹得红红的，两只原本不大的眼睛却画了一个黑圈。大更一下子就联想到曾在城里动物园看到的那只大熊猫。“熊猫”旁边还站着一个人正看她写单子。写完后，那人没有马上离开，站在了一边。“熊猫”这时才上下打量了一眼木头呆脑的大更“站上去吧。”

    大更急忙站到过镑的木板上，又使劲地往上牵牛。

    “我是让牛站上去，谁让你上去了？”

    大更不服气的“嘟囔”一句：“你没有说清楚！”

    大更喊着号，终于将牛赶到木板上。

    “五百零五！”“熊猫”喊了一嗓子，就趴在桌子上飞快地开起单子来。

    大更将牛恋恋不舍地交给了屠宰厂的一位师傅。

    结完帐，点完钱，大更一边数着“老头票”一边往外走。

    大更来到一家小饭馆门口，想弄二两“老白干”喝，正要进门“老乡！”有人从身后拍了大更的肩膀一下，大更回一看，是刚才在屠宰厂见到的站在“熊猫”身边的那位，那人说：“刚才过镑员给你少算了十多斤你知道不？”

    大更一听急了“真的？你怎么知道的？”

    “我就在旁边看着了。”

    大更二话没说，扭头就往屠宰厂跑。一进门，大更就嚷嚷起来了：你们这不是欺负俺们农村人吗，谁是厂长？

    “怎么了，怎么了？我是厂长，有话给我说吧。看你象吃了枪药似的。”这时一位中年汉子来到大更面前。

    大更脸红脖子粗地说过镑员少给他的牛算了十多斤，大更举出两个手指头“十多斤啊！”俺的牛得吃多少料才能长十多斤的肉啊？

    大更象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和人家吵了近两个小时。

    大更可是村里有名的“杠子头”、“一根筋”他认准的事，就是八头黄牛也拉不回来。

    厂长拿他没办法，最后只好说：这样吧，你那头牛还没宰，再重新称一下。但咱们仇话说在前面，再称，重了给你补钱；轻了，你要退钱。

    大更连嗝都没打：“行！你们甭想欺负俺庄户人。”

    结果，一过称大更又倒找回人家五十多元。

    大更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人不是明明看到过镑员少报了十多斤吗，怎么牛的重量又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