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福了一礼,“见过六爷!”
“雪姨不用客气!”
宁湛虚扶了梅雪一把,态度也变得客气了几分。
他出生之后几乎是梅雪将他给带大的,直到六岁离府前往“归元宗”,只是童年的记忆到底已经淡薄,他能够回忆起几个片段,隐约能够想起当年那张慈爱关切的面容,倒是与眼前这张面容渐渐重合在了一处。
“六爷快进吧,四爷早就到了,如今和夫人一起就等着您了。”
梅雪侧身让过,看着宁湛踏步从她身前走过,一双眼睛都微微泛起了红。
袁氏的两个孩子都是由她带大,她终生未嫁,这两个孩子就像是她自己亲生的一般,又因着袁氏的冷情淡漠,两个孩子亲近她反倒比较多。
宁湛跨进了四合小院,一打眼就望见了正坐在堂屋里袁氏与宁渊,脚步不由微顿。
袁氏还是那般清冷的模样,一袭雪白长裙,只在襟口与裙摆上用银线绣了几朵梅花,远远看去便是风姿绰约,犹如临世的仙女,半点不食人间烟火。
这样的女人竟然就是他的母亲,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的讽刺?!
宁湛扯了扯唇角,一撩衣袍便跨了进去,宁渊已是笑着上前来拉他入座,“雪姨还算得真准,说你约莫半个时辰就过来,果然是的,这菜也做得刚刚好,你一来就可以吃了。”说着还递了一双竹木筷子过去。
宁湛点头接过,又看向袁氏,迟疑了许久,这才面色平静地唤了一声,“母亲。”
“回来就好。”
袁氏点了点头,神情间不见一丝波动,只自己拿起了筷子,“既然人到齐了,就吃吧!”
“是。”
兄弟俩应了一声,纷纷举筷而食,无一人再多说一句。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袁氏一直信奉的,既然到了她的院子,自然是依她的规矩,两兄弟向来如此。
而宁湛上一次在这里用膳,已是两年前了。
虽然大家没有说话,宁渊还是给了宁湛眼神示意,又用公筷分别给袁氏与宁湛夹了菜,任凭这俩人面色平淡细嚼慢咽,自己埋下头却是吃得很开心,因为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宁湛看了宁渊一眼,心头微暖,若不是宁渊做着这中间的纽带,只怕他也不会与袁氏同坐进食。
也许从前他与宁渊的性子相同,可随着年龄年长,也习惯了深山寂寞,性子变得安静了许多,其实这样也很好。
俩兄弟若是一样的性子,那该多无趣。
宁湛牵了牵唇角,也用公筷给宁渊夹了菜,又看了袁氏一眼,迟疑着没有动作,最后还是将公筷放在了一边,自个儿吃自个儿的,想来他就算这样做了,袁氏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一顿饭吃得寂静无声,饭后梅雪来收拾了碗盘,俩兄弟便没再多留,起身告辞。
袁氏自回屋里歇息,梅雪依依不舍地送了俩兄弟出门,直到他们的身影转过回廊这才轻叹一声,转身回了屋。
月上柳梢,已近黄昏,初春里夜来得早,宁湛他们刚刚穿过梅林,天色已是黯淡了下来。
“阿湛,这次你回府就好好歇息一下,如果没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相信父亲也不会再派你出门的。”
宁渊拍了拍宁湛的肩膀,两兄弟并肩而行,步伐始终保持着不快不慢的节奏。
“嗯。”
宁湛点了点头,“就算有事,相信父亲也会先让三哥去的,我倒是不急。”
“回府后你还没见过他们几个吧?”
宁渊偏头问道,他口中的“他们”宁湛自然能够会意。
“来这的路上见着姜姨娘和三哥,易姨娘与七弟倒没见着,还有小妹也是。”
宁府的人口也算不得多复杂,除开正妻袁氏,两个姨娘,便只有他们五兄弟,外加姜姨娘的女儿宁艳,大姐宁霞是先夫人韩氏所出,已经出嫁多年了。
“若不是哥哥没用,也轮不到你去换防,那时你年纪还那么小……”
宁渊看向宁湛,眸中有着一丝歉意。
“这怎么能怪四哥?”
宁湛摆了摆手,月色如水在他眸中荡起一圈涟漪,仿佛久违的亲情渐暖人心,“四哥若不是当年伤了筋脉,‘归元宗’也不会要我。”
“归元宗”不轻易招收弟子,与宁远也算是有一份善缘,这才答应收他一个儿子为弟子,当初宁渊的天赋是最好的,这还招致了其他兄弟几个的嫉妒,没想到他却是不小心伤了筋脉,就算今后习武也难以大成,这才换作了宁湛。
宁渊摇了摇头,有些难过地看向宁湛,“阿湛,这些年苦了你!”
“咱们兄弟俩还说这些干什么?”
宁湛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唇角,面上的表情渐渐柔和,这两年在军营中他都快要忘记怎么笑了,若不是有赵坤这个活宝时不时地卖弄两下,恐怕他的日子还更难过,如今回到府里还有宁渊的关心与爱护,他已是知足了。
“好兄弟!”
宁渊笑着点头,兄弟俩便继续向前而行,到了分岔口便转回了自个儿的院子。
*
而在另一边,萧怀素他们又赶了将近十天的路程,这才安全抵达了杜家村。
当然途中曾经穿过西安府城,只是他们的目的地不在那里,穿城而过也没有多做停留,杜家村离着西安府城不过百里远,若是以后有机会再来城中逛逛也不迟,眼下最紧要的是先安顿下来。
杜延云的脚也找大夫看过,不算严重,不过一个月都不能下地,得好好养养才行。
萧怀素也很是内疚,一路精心照顾着杜延云,甚至连抹药油都由她亲自上阵。
随着时日的过去,他们也终于抵达了杜家村。
杜家村的村头果然有着一条百丈宽的河流,浪涛奔涌,生生不息,看着便让人无端地生出一股豪情来。
“这就是祖河了!”
萧怀素坐在马车里撩帘向外看去,一股冷风扑面而来,还夹杂着河流的蒸蒸湿气,扑了她满头满脸,她却只是随意地擦了擦,仍旧满脸的兴奋。
终于到了!
祖河上搭了一座结实的土桥,马车“嗒嗒”地前行着,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过了桥,桥的另一端一座高高的石碑耸立着,石碑宽近一丈,高足有三丈有余,“杜家村”三个红色的大字气势磅礴地刻在了石碑上。
“快看看,那石碑上的字可是你们祖父亲手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