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身的岩石骤然松动,“咯噔”往下一沉,他意识到不妙,可惜来不及了,背后众人不遑赶来,半边地面已经崩沉,彼此双双跌向崖底。
……
幼幼在孟瑾成的呼唤中慢慢苏醒,只觉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是水还是自己的泪,她张开嘴,含含糊糊的,喊着痛。
“是哪儿?哪儿伤的严重?”说来他俩简直命大的可以,这崖虽不高,但直接掉下去,怎么也是粉身碎骨的结果,好在下面是一片巨木树丛,有层层树枝衬托以减缓下降速度,最后临近地面的时候,二人被两根粗壮的树枝挂住,孟瑾成当时尚有意识,是自己跳下来的,幼幼则没那么幸运,被树枝挂了一会儿,衣裳便撕裂开,恰好落掉进下方的一个小水潭里。
若说哪里痛的厉害,幼幼自己也说不清楚,因为她浑身上下跟抽筋裂髓一样疼痛,腿脚是麻的,腰部扭着似的酸疼,连抬一只手臂都费劲。
“胳膊吗?”孟瑾成误以为她是指手臂痛,隔着衣袖,两手跟按摩一般轻轻由她手腕往臂上试探地摸着,一边侧头审视她的反应。其实他刚才把幼幼从水潭里捞出来的时候,以目简单查看了一遍,除了表面的划伤淤青,倒看不出严重问题,但孟瑾成怕就怕她伤在看不到的地方,脱节倒还好,要真是摔碎了骨头哪的……他眉宇深深一拧,不敢往下想。
好在幼幼没有太大反应,可能之前只是有点麻木,经他按揉过后,血液流通,幼幼可以弯动手臂,慢慢便挥动自如了。
孟瑾成还是不放心:“来,我扶着你站起来,你感觉感觉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幼幼乖乖点头,撑着他的手勉强支起身,但左脚甫一着地,眼泪立马迸出来:“疼、疼……”
孟瑾成即知她是一只脚扭伤了,环顾四周,小心翼翼扶她坐到不远处的一块天然石台上。
“先忍一忍,听话。”他习惯性地开口哄她。知道幼幼身子骨打小就养的娇贵,小时候摔个马趴,都得哇哇哭上老半天,委屈得跟什么似的,而今这般,委实是遭了天大的罪。
场景仿佛回到儿时,她跌了跟头,他在旁边又是安慰又是哄劝,幼幼自然极听他的,吸吸鼻子,眼底含着一包泪,再痛也忍着不哭了。
“瑾成哥哥……你、你怎么会出现……”若不是身上的伤痛剧烈,幼幼至今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孟瑾成解释:“近来有一批狼群冲下山,经常在野林里四处出没,甚至伤人性命,村子里的百姓跑来求助,若不除之,久为祸害,今日我与众人联合,分开猎捕,结果半途听到有人呼喊,便循声赶了过来。”提此,他也是大出意外,“你呢?为何身边连名侍从也没有?会一个人出现在野林?”
幼幼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十指绞在一起,眉眼低垂,脑袋直快杵到地上去了:“是我不好……因为一时赌气,就把她们甩开了。”
孟瑾成大概晓得她任性起来什么样,以前也是,公玉熙拿这个妹妹没法子的时候,总会把他当成救命法宝推出去,唯有他说的,她才肯听。
孟瑾成叹气,现在这种情况也舍不得责备她,心底倒一阵庆幸,幸好是他及时赶来了,否则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不过这一回,哪怕他一字不说,幼幼也感到了深深的懊悔,使劲用手抹着两只眼睛,像是残坏的胭红,渐渐从眼角的肌肤渗了开:“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瑾成哥哥,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如果不是我任性,你也不会赶来,也不会差点丢掉性命……”
她真的失声痛哭,像患上严重的伤寒,鼻涕眼泪一通流,连鼻头也红红的,被朔风一吹,凝成的红快化成血流出来,孟瑾成立即开口:“不许哭,再哭,我就真的生气了。”
幼幼猛一吸气,愣愣望着他,胸腔激荡起伏,大概在努力憋着,转变成小小的抽泣。
孟瑾成幽幽一叹,凝来的眼神却盈满怜惜,一本正经地道:“幼幼,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你出事,我才不会原谅自己。”
幼幼被他摸着脑袋瓜,那时满腹话语咔在喉头,一个字眼也挤不出来,然而就是他这样一句话,令她更有种想哭的感觉,几滴泪珠蹭着睫毛悄声坠落,赶紧垂下眼帘。
眼下两个人伤痕累累,一身华贵衣袍也被树枝刮得破烂,万幸的是彼此的脸倒没遭殃,不得不说,哪怕在半空坠落时,孟瑾成都没有松开幼幼的手,竭力将她护在怀里,是以他的脸颊有三四条不深不浅的划痕,日后好好处理的话,应该不会留疤,总之二人就跟相互掐了一架又再泥潭子里滚了一圈似的,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孟瑾成观察天气,雪下的愈发紧密了,先前的细粒碎粉不知何时变成了铜钱大小的雪片,就像天庭的淘气宫娥,剪下一片片精美剪花,散落尘世,随风卷舞,随处可见那银灿灿的万花琼白。
眼瞅夜幕将至,雪又越下越大,若留此等候,只怕还没等到山上的人来营救,就要活活冻死了,事不宜迟,他很快决定:“咱们得先离开这儿,尽快找个地方落脚。”
幼幼自然全听他的,点点头。
孟瑾成将目光移来,她极长的青丝散乱开,衬得脸蛋又小又精致,像藏在一团黑雾里,本是娇美无匹的嫣色容,如今却沾着一些污泥,桃红的嘴角也微微裂开,更显得模样可怜巴巴,她的眼睛很纯净,近乎水色的剔透,比面前飞舞的雪花还要晶莹明亮,安安静静凝着他,就像个毫无主张的小婴儿,带着全心全意的依赖与信任。
孟瑾成发觉在凛凛寒风下,她唇瓣轻微哆嗦着,双颊早已通红似血,仿佛伸手一捻,点点殷红就会染在指尖上,那样叫人心疼。
猛然醒悟,脱下锦裘,拢在她身上。
“我、我不冷……”幼幼只觉一团温暖扑袭而来,焦急开口,“雪这样大,你还是穿上吧。”
“没事。”虽说裘衣多处破损,但多少能替她抵挡风寒,孟瑾成想着目前情况,已经顾不得那些个繁文缛节,男女避讳了,背朝她,微俯身躯,“来,我背你走。”
幼幼盯着那宽阔坚实的后背,一阵发愣,明白若继续留在此处,只怕没多久他们就该被风雪裹成冰球了,不再迟疑,身子前倾,伸手环住他的颈。
她很轻,骨架娇小,即使裹着厚厚的衣裘,也真的没什么分量,孟瑾成勾紧膝弯,背着她跨步前行。
天空飘着鹅毛飞羽,冰玉缤纷,淆乱愈疾,不自觉想到古人那句“地白风色寒,雪花大入手”,投目眺望,山迷蒙,树朦胧,路苍茫,成团成团的飞雪,把天地穹宇搅得杂乱无章,令人生出一股不知归途浑浑噩噩之感。
雪越来越大,天越来越黑,孟瑾成看了看四周,已经完全辨别不清方向位置,那一蓬一蓬的散雪扑在脸上,几乎叫他喘不过气。
“瑾成哥哥……我们会死在这里吗?”幼幼的声音突然从耳后传来。
“傻丫头,什么死不死的,不许胡说。”他马上打起精神,加快脚步。
过去良久,幼幼再没有出声,孟瑾成下意识唤着:“幼幼?幼幼?”
“瑾成哥哥……我困……”
孟瑾成一惊,哄着她:“听话……不要睡,再坚持一会儿,很快就能找到地方了。”
“嗯……”虽是应着,但迷迷糊糊的就要失去意识。
孟瑾成心急:“幼幼,清醒些,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记得……那是一个春夜,几名女子来到一位处士的宅中借宿,她们分别是陶氏、杨氏、李氏……时值春日,正是百花绽放,姹紫嫣红之际……”
他一直讲、一直讲,不敢停声,舌齿间全是灌进的雪渣子,偶尔听幼幼哼哼下,才算放心,时间久了,他腿脚开始打软,也渐渐有些走不动,迷茫着一抬头,终于看到前方不远,闪烁着一点朦胧的灯光,似乎是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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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温蜡]
那是一座竹篱土舍,被风雪刮得只剩下个模糊轮廓,唯有透窗的一点点光亮摇曳不灭,而在孟瑾成眼中,这就好比在荒漠里寻到一脉水源,几乎要欣喜若狂了,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
土舍里住着一家四口人,曹氏夫妇是副热心肠,当看到一身狼狈落难的二人,二话不说,赶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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