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盛舒爃今天穿得格外奢华,一反往日素雅风格,玉冠金璎,腰间环佩精致,颇有天之骄子的逼人贵气。
宴舞正进行到高.潮,盛舒爃忽然站起身,出声喊道:“停——”
原本欣赏舞乐的人纷纷停了下来,惊诧地望向声源,只见盛舒爃慢慢踱步而出,将一众伶人赶了下去,自己独站大殿中央,面上尽是睥睨天下的傲气。
皇帝皱了皱眉,不悦呵斥道:“你这是干什么?还不快退下!”
傅清扬眉头一跳,忽然间福至心灵,想到前不久庄皇后无意间透露出来的布置,不由强压下剧烈心跳,若有所思地望向盛舒爃。
盛舒爃一反往常唯唯诺诺的模样,眉眼间尽是全然掌控的骄狂,嗤笑一声道:“恕儿臣今日恐难从命了!”
皇帝勃然大怒,狠狠一拍案几骂道:“大胆!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盛舒爃唇角一抹讥讽的冷笑:“父皇年事已高,身子亏空,处理国政难免日渐力不从心,天下却不可有丝毫懈怠,何不让儿臣替父皇分忧解难呢?”
皇帝气得差点吐血,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能相信竟有人敢当着他面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竟然一时间不知道骂些什么好。
杜老相爷顿时出列斥道:“大胆狂徒,竟敢对圣上不敬!”
盛舒爃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杜相向来以清流自居,怎么竟连真话都听不得了?莫非我说错了不成!父皇不仅年事高,而且这些年常服丹丸和一些助兴的药物,早已掏空了身子……儿臣一片忠孝之心,为国家为父皇考虑,方有此谏言!”
梁太后气得面色铁青:“一派胡言!皇帝龙体康泰,岂容你这不忠不孝的逆子口出恶言!”
盛舒爃冷笑:“皇祖母说这话也不怕遭天谴吗?前朝后宫,皇祖母妄加干涉的莫非还少!难道不是出于爱子之心和胸怀天下之义?”
梁太后怒火中烧地瞪着他:“你这般忤逆作乱,将你母嫔置于何地?枉哀家昔日对你多加照拂,怜你母族不显,谁知道竟养出这样一头白眼狼!”
盛舒爃讥讽笑道:“敢问当初母嫔一介小小宫人,如何得以承宠诞下龙子?不正是皇祖母一手促成的吗?您怕庄家势大,母后中宫之主的位置太稳,让梁家受到威胁,便偷偷给父皇送去一壶暖情酒,又随便拉了个出身卑微的宫女。若能诞下长子,便可给母后添上多少恶心?将来即便梁家女儿在后宫争不过,至少还有您一手扶植的长孙可以与中宫对抗!说什么照拂,说什么怜惜,不过是你们梁家的野心罢了!”
梁太后气得几欲吐血,胸膛起起伏伏,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满朝文武、皇室宗亲全部齐聚一堂,恨不能聋了才好,听闻此言,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梁太后面子里子被扒了个干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地转过头,瞪着芳嫔骂道:“亏得你还在佛祖跟前受过熏陶,不想竟然教养出如此逆子!”
芳嫔面色不变,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儿子身边,依然是温婉动人的一笑,软声软语道:“太后娘娘这样指责臣妾,臣妾可不敢当啊!想太后娘娘在栖霞山礼佛,为国祈福,一去就是数年,不知道面对佛祖,太后娘娘心中可曾有愧?夜晚独眠的时候,慧妃芙嫔五公主六皇子等等等等,那些死在您手的人,可曾化为冤魂找您索命过?”
芳嫔声音轻软飘忽,在寂静无声的大殿上若有似无地回响,别有一股毛骨悚然的味道,听得众人心里不由发毛。
皇帝再也听不下去了,更无法忍受自己老娘被人这般指着鼻子骂,怒声喝道:“大胆!尔等竟敢犯上作乱,看样子是不想活了!来人,快将此贱人和逆子拿下!”
谁知道门口守卫动也不动,就仿佛不曾听见一般。
这下子,大殿中人立马慌乱起来,就是皇帝,面色也不由闪过一丝惊惶,努力镇定下来,沉着脸道:“看来你们预谋已久!竟连禁军都被你们牢牢掌控!”
盛舒爃微微一笑,忽然变了脸,又是以往唯唯诺诺的谦逊模样,恭声谦道:“不算久,不然早在前几年,小五儿就在围场没命了,哪还有母后和二弟什么事呢?说起来,儿臣不得不佩服母后,不仅调养出二弟四弟这般天纵英才,连个丫头片子都能调理得如此胆识过人,若不是傅小姐巾帼不让须眉,又怎能坏了儿臣的大事!”
听闻此言,皇帝面色更加阴沉:“小五何其年幼无辜,你为了皇位,竟丝毫不顾手足之情,现在更是连朕也不放在眼里!这般心胸狭隘、虚伪狡诈、冷血残虐,焉配做一国之君?纵是你今日杀了朕,还能杀尽这满朝官员吗!名不正,言不顺,天下百姓如何信服于你!”
杜老相爷大义凛然道:“不错!老臣虽年迈,却绝不昏庸!筋骨老了,但绝对够硬,宁死不会屈从一个弑君弑父的人!”
杜相爷此言一说,登时又有许多人站出来表态。
“当真笑话!父皇这位置又是如何得来?还不是靠着手足相残!皇祖母的后位又是如何坐稳的?难道不是踏着无数人的鲜血吗!”
盛舒爃冷着脸,狠狠一挥手,外头立马涌进来大批侍卫,将大殿中人团团围住。
姚佐伊一手一个,紧紧抓住傅清扬姐妹,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忌讳了,家眷纷纷找到自家男人,战战兢兢地凑到一起,以图个心安。
傅清扬轻声安抚道:“别担心,嫂子和大姐跟紧了哥哥,别出声,等闲不会找上咱们……”
傅怀淑眉头微皱:“你要去哪儿?”
傅清扬悄声道:“这时候不能缩在一边不作为……姨母还在上头,不管怎么说,我得过去和姨母站到一起,好歹是咱们傅家的态度!”
这个时候,即便她人微言轻,什么忙都帮不到,可躲在一边只顾自己和站出来同进退是两码事。
傅清扬从始至终都密切关注着殿内每个人,自然没有错过庄皇后的神情,不管庄皇后心理素质有多好,骤然遇到这种逼宫的事来,也不该如此淡定冷静才对……以傅清扬对她的了解,庄皇后定然早有安排。
更何况,盛舒煜盛舒煊虽然一脸愤慨伤心担忧……眼中却丝毫不见惊惶。
傅清扬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大姐姐放心!”
傅怀淑对上她的眼神,愣了一愣,随即也渐渐镇定下来,紧紧握了下她的手,点头道:“妹妹务必小心!”
盛舒煜立马挡在皇帝面前,一副忠心护主的模样,苦口婆心地劝道:“皇兄如何这般糊涂!父皇自幼严厉教导我们,为的是我们能够成材!皇祖母费心劳力,还不是关心天下关心我们!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呢?至于皇位……父皇正当壮年,咱们为人子为人臣,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岂能生出不忠不孝的歹心?皇兄,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回头是岸吧!”
“是啊,大皇兄向来最是敦厚孝顺,怎么会突然这样想不开呢!”盛舒煊痛心疾首地叹道,“定是大皇兄听了身边小人谗言,才会受其蛊惑,行此大逆不道的错事!父皇向来仁爱慈悲,若大皇兄现在回头,父皇定会念在父子之情,饶恕皇兄的!”
芳嫔冷笑道:“爃儿莫要再听这些人的废话了!自来天家多寡情,你父皇最不缺的就是子嗣,错过今晚,以后怕是再无我们母子的活路了!”
梁太后破口大骂:“贱人!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当年若不是哀家,你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贱婢!”
芳嫔冷冷看着她:“那臣妾可当真要好好谢谢太后了!当年臣妾到了年纪,本来已经接到出宫的旨意,是你横插一杠,将臣妾永远困在了这腌臜之地!”
“放肆!”皇帝冷眼看着她,“这般蛇蝎心肠,难怪将朕的儿子教成如此模样!太后隆恩,让你得享富贵,如今便是这样狼心狗肺回报太后的吗?”
“哈哈哈哈……”芳嫔忽然扬声大笑起来,笑得泪流满面,尖声叫道,“你以为世上所有人都攀慕富贵不成?你眼里的尊荣,在我看来狗屁不如!我宁可吃糠喝稀,布衣荆钗,也不愿穿着绫罗绸缎去婉转承欢!是你们!是你们毁了我这一生!”
殿内的人都傻了眼了,很多人根本无法理解,帝王宠爱,又育有皇子,这是多少女人想都不敢想的尊贵,怎么到了芳嫔身上,竟变成了天大的仇怨!
居然还有这样的女人,放着荣华富贵、帝王宠爱不要,偏要上赶着去作死,真是……老天不让她死一死,都对不起她呢!
一直沉默不语的庄皇后忽然出声,冷冷问道:“据本宫所知,当年你家乡洪灾,父母兄弟皆亡,投靠舅家后,因贫困被婶娘卖入宫中……当年纵是让你出宫,你一个弱女子,又如何在宫外安身立命?无非是再被舅家发卖的命!既如此,在宫里好歹吃穿不愁,何至于让你怨恨满怀呢?”
芳嫔恨恨地瞪着梁太后,并不理会庄皇后的问题,咬牙切齿地说:“爃儿还不动手?先替母亲解决了那个老刁妇!”
“谁敢乱动!”皇帝再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娘受辱,身为一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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