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件奇怪事,那块地废置了十来年没人过问,就今天夜里,宋夫人突然亲自出面找到我们尚书大人,说要买下这块地,很是急切。”
“哦?”柳五爷给他添茶,好奇道:“怎么会突然这么急着买下来?还是宋夫人亲自出面。”
“这个我一个小小的主事怎会知晓。”赵肃赧颜的笑道:“我也是听部里的诸人偷偷议论的。”就柳五爷沉思不语,他便问:“怎么忽然问起这件事了?”
柳五爷哦了一声,叹了一口气道:“不瞒舅舅说,我的一个随身小厮在那里失踪了,至今下落不明。”
“失踪了?”赵肃一惊,“也是在化粪池失踪的?”
“也?”柳五爷诧异,“难道以前也有人在那里失踪过?”
赵肃不自觉放低声音道:“你刚到京中不知道,那个化粪池近些年来失足淹死了好几个人,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一直废置着,朝中也懒得管,也没人去处理那些垃圾,便成了如今这样一块废地。”摇头思虑道:“我看你那个小厮八成也是失足陷进去了,你便是如今报官也没什么用,前几个也只是做做样子的找了找。”
“找到了吗?”柳五爷问。
赵肃喝了一口茶,“哪儿能找到啊,那池子当初建时五丈深,是用来排这附近住民的污水,里面全是些积压的污水腐烂秽物,人陷进去就出不来了,要想找人只能把池子给清干净,但那池子后来朝廷弃用了,已有快十年没有清理过了,那些污水秽物堆的那么老深,要清理可不是一天半日的。淹死人这种事哪年哪条河没有?所以衙里也不重视,应付了事便是了,不会大动干戈的上报,然后去找。”
柳五爷轻轻皱着眉点头,试探性问:“那舅舅可听说宋夫人买下这块废地做什么用?”
赵肃摇头,“我只听部里人说宋夫人只是不准人再靠近。”又想起什么问柳五爷,“宋小公子下午不是和你家那个小姑娘去了一趟化粪池吗?”
“下午?什么时候?”柳五爷诧异,宋芳州不是刚刚才跟他们去化粪池,怎么是下午?
赵肃想了想,“应该就是你上我家中那一会儿,我放衙路过正好看到宋小公子和那个小姑娘上马车,说要去化粪池。”
柳五爷眉头一蹙,是说下午宋芳州犯病将九生带去了化粪池那一会儿……
“他回来后宋夫人就找尚书大人买了那块地,想来是怕宋小公子再去,遇到什么危险吧。”赵肃有些感慨,道:“这宋夫人性子虽然烈,待宋小公子却是当真好,亲生的也不过如此。”
柳五爷眉头一挑,问道:“宋小公子不是宋夫人亲生的?”
赵肃忙住了嘴,隐晦道:“这件事不好说……”
柳五爷还想再问,赵肃却左顾言他,推说有事要告辞了。
柳五爷也没继续追问,只问:“不知宋夫人买下那块地花了多少银子?”又忙道:“舅舅若是不好透露,便不必为难了,我只是好奇。”
赵肃得了宅子,占了个大便宜,能讲的毫不隐瞒,低低道:“那块废地不值钱,又是宋府要买,只用了五十两。”
柳五爷只觉心口一塞,笑容发僵,他为什么晚了一步……为什么不先买下……
送走赵肃,柳五爷也沐浴更衣,刚要休息又想起九生来,便起身去了九生房中看她。
刚到门前便听里面有人声音发颤道:“你走吧……”
之后是几声低吠,言语不清的怒喝,“走!走!”
是九生和嵬度的声音。
柳五爷忙推门,却是反锁的,“九生?出什么事了?”
九生的声音一止。
“九生开门。”柳五爷忙道。
有人跑过来开了门,嵬度的一张小脸探出来,警惕的盯着柳五爷。
柳五爷推开门绕过他进了屋,就看见蒙蒙的天光下,九生披头散发的抱膝坐在榻上,“怎么了?”柳五爷上前,她一头的冷汗。
九生脸色憔悴,眼眶乌黑,看到柳五爷有些紧张道:“我……对不起。”
柳五爷坐在榻上摸她满头的冷汗,“怎么说对不起了?”
九生忐忑的看着他,“我没哭,不是有心吵到你。”
柳五爷一愣,才想起她还记着上次她半夜里哭,说过不会再哭吵到别人的话……莫名的心头一软,替他擦额头的冷汗软声道:“你没吵到我,是我想来看看你。”
九生愣怔怔的看他,忽然偷偷拉住他的手指道:“我会替五爷好好挣钱,五爷还想买化粪池吗?”
柳五爷被她问的一愣,“自然是想的。”
她似下定决心一般,道:“五爷不用担心,我会想法子的。”
她小小的人儿讲出这么笃定的话,让柳五爷不禁一笑,“你有什么法子啊?”
九生摊开手掌,掌心里是一颗素线串着的明珠,宋芳州给她的那颗,“去找他,应该会有法子。”
找宋芳州?
柳五爷蹙了蹙眉道:“你再去求他,宋夫人怕是也不会将那块地让与我们的。”
九生也皱眉,“应该是要找他……”
“为什么?”柳五爷皱眉。
九生看着柳五爷,“我刚刚做了个梦。”
“梦?”
九生点头,梦里有个女人陷在化粪池的污水之中抓着她手腕拼命往下拖,一句句对她道:疼……我的肚子里好疼……
她想用另一手挣开,被她缠在手指上的那颗明珠便一跳跳的滚出来,那女人突然就松开了她,一点点陷进污水中,叫着一个名字——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