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宴愣了一下,立即开始头脑风暴。对,生日是要送生日礼物,但是提要求会不会觉得他太麻烦干脆不来了?说无论说什么都喜欢?那样也太掉价了,杜莫忘也配?
“随便吧。”唐宴找到了一个适中的回答,“我不是在意那些东西的人。”
杜莫忘终于把饭吃完了,她觉得胃里沉甸甸的,像有块石头压着,肚子里的器官都坠了下去。吃饭的时候遇上唐宴真的会导致消化不良,即使他今天没有说特难听的话。
“好,我会去的。”
唐宴嘴角勾了一下,很快压下去。他清了清嗓子:“我爸之前还说有其母必有其女,看来你和你妈妈不像嘛。”
杜莫忘收拾餐盘的手猛然止住,她错愕道:“我妈妈?你爸爸认识我妈妈吗?”
“如果是杜薄笙,上一代人里没有人不认识吧。”唐宴说,“当然我也是问了家里人才知道的,你妈妈当初还很有名。”
“说说看。”
杜莫忘定定地盯住唐宴,神情认真到肃穆的程度。
被她看着,唐宴忍不住卖弄:“你妈妈当初做人类神经学和精神学的研究,年纪很轻就进了中科院,你不知道这件事吗?”
看来白子渊那么厉害是随了妈妈。杜莫忘想。
“不过你妈妈有一点不好,就是感情纠葛太多,我爸爸说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蛮可惜的。哦,你爸爸是谁?当初和你妈妈有过关系的男人没一个和她结婚的,现在有些已经娶妻生子了,你也不像是他们的孩子。”
杜莫忘皱了一下眉。
唐宴喝完草莓牛奶,吸管“滋滋”地响。他继续道:“其他的我不太清楚,你可以到时候去问我爸爸。对了,难道杜遂安没有和你说过吗?你妈妈的事情他最了解吧?据说他当年一直是你妈妈的跟屁虫,你妈妈生你的时候他才十岁,自己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去看她。”
“有人说他暗恋杜薄笙,爱死了,但因为当时年纪太小,也做不了什么。”唐宴回想父亲说这些事时讥讽的笑容,微不可察地蹙眉,“所以他收养你,说不定是为了弥补当年的遗憾,但是你无论长相和性格都不像你妈妈。”
“那你得小心点。”唐宴凑近杜莫忘,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杜遂安是个变态啊,这一点和你妈妈很像……”
轰然的巨响,令人牙酸的桌椅拖拉在地面的动静,好几道尖锐的叫声在食堂里炸开,唐宴捂住脸连人带椅子翻到在地上,惶然地望向杜莫忘。
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唐宴根本没看清杜莫忘的动作,完全没有防备。脸上不仅是火烧一样的刺疼,骨头隐隐作痛,颧骨好像错位了,口腔里也有淡淡的血腥气,牙齿上残留着腥甜的味道。
杜莫忘一拳后没有停歇,她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迅速地从桌子后绕过来,恶虎一般凶猛地扑向唐宴,人压上去骑在他腰间,一条胳膊高高扬起。
“叉子!她手上拿着不锈钢叉子!”
“快来人把她按住!她疯了!”
“保安!叫保安!”
“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我早说杜莫忘精神有问题!”
唐宴的眼瞳剧烈地颤动,巨大的慌乱和惊讶下,他看不清她的表情,或者她根本没有表情,只有两眼迸射出阴冷的火焰,刺骨冰凉。余光扫到杜莫忘举在半空中的叉子,寒光闪闪,刺得人眼睛发疼。
衣领被她紧紧揪住,勒得人艰难地喘息,耳畔心跳声如雷鸣擂鼓。明明在被威胁,身上跨坐着人,眼看叉子就要扎进他的眼球,唐宴却一点恐惧都没有,他狼狈地倒在地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直视杜莫忘的目光,直视她眼睛里的他。
她眼睛里只有他,这一刻她的世界里都只有他。
杜莫忘抿紧唇,绷紧的下颔拉成一条冷漠的直线,她挥下来的胳膊带着飒飒的寒风。唐宴眼睛里那把银光闪烁的叉子越来越近,在刺耳的尖叫声里,人群惶恐。
就在叉子即将刺上唐宴眼球时,杜莫忘被两个学生猛然从后方按倒在一旁,三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手上的叉子被人夺走,扔到老远,那边的同学立马又踢了叉子一脚,叉子骨碌碌地滑到墙角。
“你冷静一点杜莫忘!你发什么疯!”
“喂!你小心我们报警啊!”
“你还想搞校园霸凌?疯了?大庭广众下欺负同学?”
挣扎间,杜莫忘的脑袋被人摁住,额头猝然砸在冰冷的瓷砖地上,像是有人在她耳畔摇晃了一下铃铛,如有一桶冰水劈头淋下,她整个人瞬间冷静下来。
眼前是各种各样的腿,有奔跑的、站立的、退缩的,有人的鞋尖不安地在地面碾着,有人左右脚交替着重心,有人在她面前焦急地走来走去。
透过林立双腿组成的森林,从缝隙里,杜莫忘看到了唐宴的脸,那张总是雪白的毫无瑕疵的面庞上,半边脸被刺红的鲜血覆盖,血淋淋地不断淌下红色的液体。
叉子没有刺到眼球,被抢走的时候不小心划破了唐宴的脸,天使般的面孔鲜血淋漓,如同染红的雪地。
天使的眼睛惊愕而茫然,暂时失去了愤怒的能力。
她听到有人在给唐家打电话,她还看到食堂门被推开,颜琛风尘仆仆地疾步进来。
完了,她想。
一切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