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历历在目,沈芜的脑中还回响着划破天际如响雷一般的鞭声,噼啪噼啪十下,中间夹杂着女子隐忍地哀鸣和痛呼和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
曾经她在史料中读过佃农被压迫的内容,内心震撼动容,只是那一点震撼和动容怎么比得过亲眼见过,亲身经历过。
她不要这样,她不想这样。
“这天色还早,金银花还没晒干呢。”赵婆婆把碗放下,捡了一朵竹扁里铺开的花朵子在指尖捏开。
沈芜缓过神来,眼眸中深沉的缓痛渐散,微翘着嘴角说道:“去集市上晒也来得及。”
赵婆婆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只以为她着急卖钱,就依了她。
她们正收拾准备走,赵兴又从前头跑了回来,或许他回想起去年冬天的悲惨往事,或许是怕自己的愤怒惹祸。
沈芜挥挥手让他来:“赵兴,我和婆婆要去镇上卖花,你来帮我们吧。”
收租的日子,如果留他一个人在家,一个没有寡妇娘亲的家,他应该会难过吧。
赵兴跑了过来,笑得勉强:“傻姑,大黄去不去?”
一老妇一少女一小儿身边穿来穿去一只大黄狗,身后是灰烟滚滚的邛崃山,身前是通往镇子集市的大道。
沈芜是第一次来鲁镇,鲁镇很大,街道上都是人,他们很像热锅上搬米粒的蚂蚁群,怕烫了脚,又怕掉了货物,所以攒动得又快又急。
“好长时间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吧?”赵婆婆看出她疑惑的神色笑道,“三四十个乡镇的人都在鲁镇赶集做买卖,唉,大旱三年富人更富了,穷人更穷了。”
沈芜没来由地想起前两天晒米时捡出的一大半细沙。
“这里有白米粥吗?”她指着街对面的一家粥铺问道。
赵婆婆笑得更加殷切:“这里的粥铺不仅有白米粥,还有白米饭,白面馒头,羊肉酸菜包子。”
沈芜“哦”了一声,又问:“他们几时收铺?”
赵兴听见白面馒头的时候就吞咽了满满一口口水,又听见羊肉酸菜包子,更是按捺不住地擦了一下嘴角,眼神灼亮地看向沈芜。
赵婆婆呵呵笑道:“粥铺一直卖到戌时。”以为沈芜想卖了花来这里吃饭,回答得更仔细些,“他们关铺之前剩下的粥会卖得更便宜,羊肉酸菜包子也半价卖。”
赵兴高兴地喊了出来:“真的吗?婆婆,我已经两三年没有吃过肉了,今天能吃到吗?能吃到吗?”
连大黄狗都呜呜地用头来回蹭沈芜的小腿,撒娇乞怜,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她,就像在说:“真的吗?真的吗?大黄我也想吃。”
沈芜爱怜地一手揉大黄的脑袋,一手揉赵兴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