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孟蓟被辛四四噎了一噎,讪笑两声,“四妹妹说的哪里话,为兄只是一说,到底还是要二叔拿主意的。再说,四妹妹福大命大,有上天庇佑。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
“大哥可太瞧得起孟蓁了,孟蓁命硬些罢了。”
“好了。”孟扶苏沉着脸打断他们的谈话,“嫁进孟府就断没有逐出去的道理。邓氏阴险诡诈企图谋害四姑娘,依照孟家家法,有两个选择,其一赐白绫自缢。其二,受三百夹棍。邓氏,你可已经有选择了?赐你白绫是必死无意的,兴许受三百夹棍还能勉强活命。你……”
“妾愿意求白绫自缢。”邓氏望望跪在地上的孟萁,笑的慈爱。“萁娘,你有才情万般却终是输在出身,现在想来一切都是命,以后嫁到河间苏家,便安生的过自己的日子吧,孟家家业再大,终不是你我可以染指的东西,姨娘这就去追随二爷和夫人了,不能再照顾你了。以后,你要好好的,若是世子他还念着二爷的死,自然会对你好的。”
孟萁却如同未听闻到,神色恍惚。邓氏叹口气,接过旁边丫头手中托盘上的白绫,转身迈出门槛。
辛四四皱皱眉,“二叔,既然邓氏认了错,就到此为止吧,我也不想再继续纠缠此事。”
孟扶苏点点头,站起身来,“那就都散了吧。阿蓁,你跟我过来书房,我有些话要单独跟你说。”
跟着孟扶苏来到书房,辛四四略有些迟疑,她心里没底,不知道孟扶苏为何要单独叫住自己。
“二叔,有什么事?”
孟扶苏却不做声,径自坐到书桌旁书写文书去了。辛四四从未时直站到酉时,腿脚发酸却是不敢开口问,何况,世子大人看上去脸色不好,俨然一副气急的模样。她就算是心中有疑问,也是不敢问出来的。
酉时末,小厮过来敲门,“世子,厨房的人过来问,今晚的饭菜是送到书房还是前厅?”
孟扶苏终于从一堆折子里抬起头来,揉揉额头,颇有些乏累。“前厅。”
小厮应是,退了下去。孟扶苏站起来,理理袖口,“走吧,去吃饭。”
辛四四不光腿麻了,中午饭也没吃,眼下饿的前胸贴后背,更是头昏眼花,完全忘记孟扶苏之前说的有话要跟她说,头点地小鸡啄米似的,“好好,饿死了。”
孟扶苏看着辛四四忙不迭往外跑的背影,蓦地笑了笑,好看的眼睛里满是宠爱。
前厅的花架上简单摆着几摞蓝皮书册子,可见孟扶苏这个人十分好学,也难怪,到底是世家子,对自身的修养是极注重的。
饭桌上早已经摆好了饭菜,还特地加了辛四四最爱吃的绿豆糕。看着辛四四狼吞虎咽很快就将饭菜风云残卷大半,孟扶苏很有修养的皱皱眉,“你这表现,着实不像世家小姐。”
辛四四耳尖的立刻悟出来,捧着碗艰难的咽下口中的米饭,“我实在是太饿了,因为中午一直站到现在,都没能吃饭。”说到这,她才突然想起来孟扶苏说有话要跟她说的,放下碗,端正的做好,开口问道:“二叔,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孟扶苏轻咳两声,对小厮道:“你们先下去吧。”待小厮们下退去,他才擦擦手,开口道:“慕容家是皇裔,你可真的想好了要嫁过去?到时候,就算是慕容冲不想娶正妃,可到底是架不住当今陛下一张圣旨的,也断不会为了你,抗旨不尊。”
不知道孟扶苏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二叔这是打算让她悔婚不成?女子三从四德,在山中城被单家掳走的事情已然是毁了名声,今次再悔婚,传出去她辛四四以后还有人敢娶吗?
“二叔是想让孟蓁悔婚吗?到底是圣旨,若是悔婚,孟蓁担当不起。二叔做好准备可以承担抗旨不尊的后果了?
☆、第26章
孟扶苏把帕子随手扔在桌上,淡扫了辛四四两眼,“你若执意嫁过去,做二叔的自然不会阻拦,至于嫁到慕容王府后孟家的事情,”顿了顿,继续道,“孟蓟虽然出身三房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的为人我最是清楚,在你婚事之前让他行过继礼过继到大房,以后作为嫡子继承掌家之位。”
辛四四猛地抬头,定定的望着孟扶苏。
她现在才突然回过味儿来。对于掌家这个位分看来大家都完全误会了,孟扶苏谁都不带在身边调|教着,偏偏只带着孟蓟,更巧的是,孟蓟又刚刚完成成人礼。倒不如说,从一开始孟扶苏就没想过要把掌家位分交给女流之辈。
孟萁为了夺掌家之位坑害自己,要是知道这位疼她的世子大人从一开始就确立了掌家之是孟蓟,会有何感想?真是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更郁闷的是,自己竟然会死在这种事上!
“二叔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打算吧?”她简单挑了些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堂哥一表人才,德行出众,过继堂哥到大房是理所应当的,孟蓁没意见。”想了想,轻笑道,“既然二叔有了主意,不如择日就将此事公诸于众,让各房都晓得晓得。”
“自然的。”孟扶苏淡淡笑着,“颍川郡少司命那边来了信儿,说下月中旬颍川粮草调动,让我过去看看。我记得上次你说埕州府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正好也逢上颍川郡十年一度的月老节,你准备准备跟着一起过去吧。”末了又补充一句,“慕容冲也同行。”
辛四四低着头勉力答应着,“哦。”
这顿饭吃的辛四四离心的难受,吃完饭辞了孟扶苏一个人往大房的院子走。
月亮躲在似墨黑的滚滚云层,只透出些微弱的晕,连颗星子都见不得。廊间挂着艾色竹镂灯笼,淡淡的蓝色光影下辛四四的影子拉的长长。她长长叹口气,停住脚步倚在走廊的柱子上,顿觉心累。
孟湘云带着悯夙她们找到辛四四的时候,辛四四坐在栏柱上睡熟了。悯夙轻轻将她唤醒,她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水打在花枝上,衬得十分萧条。如同辛四四此时的心情。
站起身来,辛四四上前襟袵,笑道:“七姑姑。”
孟湘云扶起她,让花烛给辛四四把伞撑上,捋捋辛四四贴在脸上的几缕湿发,摇头,“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在走廊里睡熟了?”
辛四四不由苦笑,“七姑姑,倘若有个人因为身份不好被人嫉妒杀害,侥幸被人救了。活过来后立誓找仇人报仇,但其实发现仇人根本就是恨错了人。那这个仇她是该报呢还是不该报呢?”
孟湘云愣了愣,柔声道:“怎么突然问这种问题?你小小年纪可不要把自己绕进死胡同里去了。回去吧,让悯夙给你煮碗姜汤去去寒。”
一行人穿过两进长廊,经过大片扶苏花木,即便是在雨夜中,仍有奇香不断充斥在鼻尖。辛四四恍惚回过神来,突然想起原来还没有走出孟扶苏住的院子。他名字里有扶苏二字,听说宣华夫人当年在扶苏花林中诊出喜脉,宣华夫人望着漫天淡蓝色的花雨笑的出尘,淡淡的说了扶苏二字。世子出生后,便取名为扶苏。
辛四四脸上滑过一抹嘲讽,隐在这深深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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悯夙小心推开房门,轻声道:“小姐,奴婢按照您的吩咐,把萁姑娘房里侍茶的夏牒叫过来了。”
辛四四点了点头,搁下茶杯道,“叫进来吧。”
须臾,夏牒由悯夙带着进来,先是给辛四四端正的行了礼,这才起身等待吩咐。
辛四四将手指搭在藤床床沿,不经意的轻叩几声,沉思的表情渐渐变得红润。“你叫夏蝶?蝴蝶的蝶吗?”
夏牒摇摇头,回道:“回四姑娘的话,本来是蝴蝶的蝶,大姑娘说蝴蝶的蝶固然好却媚俗了些,便给改做玉牒的牒了。”
“果然是跟着二叔的,就是会咬文嚼字。”辛四四抬眼仔细打量打量夏牒,轻笑着进入正题。“听说你家中还有个年幼的弟弟?”
“回四姑娘,是。我弟弟眼睛看不见,衣食住行都要请人照顾着。”
“嗯,听说今年八岁了,该是去学堂的年纪了。你跟着萁姑娘多久了?”
“自庚申年卖身为婢到如今,八个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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