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知礼说道,“我哪里知道她那样的娇姑娘会去喝那种灾民吃的东西,你当我不知她在您心里的地位?就算给我十个豹子胆,我也不肯让这种事发生。”
“下回你就以姑娘家不宜抛头露面婉拒她前去,哪怕是去了,也要拉住她吃那些。”
“洪某谨记。”
洪锦玉听着两人的对话,哪里还像在别人面前那般亲如手足,不过她也习惯了。外人都道他们是兄弟,其实哪里是呀……但这些跟她没关系。她缓缓起身,准备抱着孩子离开。
洪知礼瞧见她要走,冷声,“去哪里?”
“去别处走走。”
“账目都算完了?”
洪锦玉偏头看他,看着这别人口中的慈父,“还没……你不是申时之前要么?那账目,我一炷香便能算好。时辰未到,您急什么?”
说罢,就抱着孩子走了,气得洪知礼脸色阴沉。薛升摇摇头,“我早说过你该寻个听话的账房。”
洪知礼顿了顿,“锦玉不同……”
“因为她是你的女儿?”
“这也是其中一个缘故。只是她在账目上的天分,无人可比,经她的手算的账,一文不差,盈亏一目了然。”
薛升这才明白,微微一笑,“我说你为何会接纳被婆家赶出家门的女儿,原来不过是要她做账房。”
洪知礼瞧他一眼,“薛六爷只管护着我们洪家便是,何必这样拐弯抹角说洪某虚伪。”
薛升抿了抿唇角,正好洪夫人出来,也不再多言,两人又如好友那样喝茶论道了,在别人眼里,当真是一对好知己。
过了半个时辰,薛升想着阿古午歇该醒了,便和他告辞,想过去看望。走出洪家住的小竹林,就见洪锦玉正抱着孩子回来,微微示意点头,算是打招呼,就准备走。洪锦玉声音悠长,“方才我瞧见薛三爷也过去了。”
薛晋?薛升微顿,没有说什么,步子更快了。对姑娘家来说,大病初愈见到的第一人,只怕是最感激的,更何况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姑娘。薛晋倒是真会见缝插针。
洪锦玉见他疾步离去,瞧了瞧,哼起歌儿,哄着孩子睡觉,继续往家走。
此时阿古已经起来,躺了一天,只觉骨头又酥又酸,实在不痛快。她走到门前石凳坐下,金书就上前问道,“阿古姐姐,要喝水还是吃东西?”
“水。”阿古胃和肚子都不舒服,想晒晒太阳喝点水缓缓神。
金书当即去了厨房煮水冲茶,一时竹林寂静,风吹叶过的窸窣声都能听得真切。
阿古单手撑于石桌上,一手托腮,瞧着那葱翠竹子,还是这样静些的好。
忽然听见有人踏叶而来,惊扰了沉思。
她抬头往那看去,来人缓步从竹林倾洒的碎光下走来,所着的青色长衫比林中翠绿要稍暗些,却不遮掩这人丝毫风华。像是水墨画中人,身材挺秀,墨眉俊雅,唇如温玉,眼神并不算太精神,却温和得如三月春风,让人对目也觉安适惬意。好像无论山崩,无论地裂,都是这样从容不惊,俊逸独绝。
☆、第17章连环扣(三)
第十七章连环扣(三)
风过竹林,像能洗去凡尘脏乱。再有个像竹子水墨画里走出的人,更让这翠绿屏廊添了几分宁静。
薛晋见阿古略微怔神,笑了笑。阿古当即回过神,眸光如常,“薛三爷手里提着食盒和药,难道也是听了我得病的消息,前来探望?”
“嗯,早上来过一回,金书说你还没起来。”薛晋边说边坐下,不急不缓打开食盒。
阿古微抿唇角,说道,“所以他就多舌说我身体不适?”
“倒不是他多舌,是我多舌问了。将你的事跟大夫说了,大夫就抓了药。想到你吐了,肚子也不舒服,估计没什么胃口,所以没带炒菜过来,怕太油腻,就买了各种糕点,清淡些,易入口。”
说话间,桌上已陆续摆了糕点,果真是“各种”。随便一瞧,就看出有红豆杏仁糕,南瓜凉糕,枣泥山药糕等七八种。
薛晋将食盒放下,说道,“里头还有四五种,怕你看多了又没胃口,吃完了再拿。”
“……哪里吃得完。”阿古没有动筷,“是糯米做的?”
“是米粉蒸的,糯米吃了滞气,到时怕会更难受。”
阿古知道他是个心细之人,但没想到这么细心。事无巨细都做得稳妥,没有言语上的半分讨巧,不像薛升,空有一张嘴,非要看清楚对方动作后才会去做。慢慢吃了一块红豆杏仁糕,微甜,不腻。
金书泡了茶出来,见到薛晋,又跑回去拿多了一个杯子。刚跑出来,远远就看见薛升也来了,腮子一鼓,又回厨房拿杯子。
阿古也瞧见了薛升,薛晋背对着没看见,见阿古抬头往自己身后看了一眼,也偏身看去,笑了笑,“六弟。”
“三哥。”薛升笑意淡挂脸上,瞧不出嫌恶喜欢,他走到近处才看见桌上摆放的糕点,笑道,“竟都是糕点。”
薛晋没有解释,阿古也没说话。薛升并不愚笨,坐下身时一瞬恍然,阿古胃口不适,又怎么能吃油腻的菜,此时吃清淡的糕点才最为合适。一时不甘又觉尴尬,恰好金书拿了茶水来,便喝水化解这窘态。
等他还想再让人倒茶继续喝,金书却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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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半旬便是六月沸热时,此时行走烈日下也并不轻松。可于子千和李卿的眉头,却并非因这酷热而拧起。
两人进茶馆喝茶解渴,想到方才的事,还觉得蹊跷。
“洪居士不是说,猪都是跟肖场主买的么?肖场主也说卖了猪给洪居士,可为何我们去打听,猪场里的活猪这月与上月一样?”
于子千问的直接,李卿已起了数个念头。他脑子是好使,可如今却糊涂起来了。难不成那猪还会凭空多出来不成?
“李兄?”于子千不及他聪明,见他久久不言,身为多年好友,已知他琢磨出了什么。
李卿叹了一气,“总觉奇怪,可又觉得不该如此。我方才在想,我们昨夜去灾民那打听的,寻了那么多人,过半都有腹痛的迹象,这绝非偶然。今日因猪场活猪的事,我倒是多想了几分……”
“李兄且说。”
“难不成……熬粥的猪肉不是活的,是死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