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了。”
赵高听说一个多月,起先还有些诧异,但联系到他一贯的君子作风也就释然了。张苍虽然知道自己在咸阳,但如果没有把一切安顿好,是断然不会上门来同自己兄弟叙旧的。
“那兄长眼下在哪里落脚?”赵高一面引着张苍往里走一面温言询问道。他知道张苍这么做非但不是不拿他当朋友,反而是因为珍惜他们兄弟情义,为他着想才如此的,所以并没有介怀。
说话的间隙,赵高低头对女儿说了句什么,女儿重重点个头拉着家宰去办了。
张苍亦知赵高懂他,并不多作解释,淡淡答道:“御史府。”
他答得简单,信息量却是颇大。赵高一听就知道自己这兄长肯定是作为御史冯劫家中的门客住在他家了,而且只怕现下已经在御史府承了什么个职。
他来秦国一没找师兄李斯,二没找挚友赵高,偏偏找了素未谋面且毫无关系的御史冯劫,足见真的是个端正的君子。
天下皆知他是荀卿的弟子,单凭这点要在哪一国入仕都不是问题。赵高知道,他如此身份,冯劫自然不会亏待了他,御史府是个好去处,无需为他担忧。
“是个好去处,小弟这里先恭喜兄长了。”顿一顿,赵高又接着说道:“兄长既然来了就莫要急着走,小弟已经让人张罗饭食替你接风了。”
他们兄弟确实很久没有叙过旧了,张苍外表看上去虽冷,却也重情,点点头不假思索地就应了下来:“好。”
他左右看看,发觉赵高这宅院布置得很有意思,花花草草种了不少,且打理得极好,无论从何处望过去,皆是满眼的生机,看着每一处都是享受,不由沉声赞道:“你这样子倒是一直没变,再普通的东西过了你的手,必是番让人意想不到的改头换面。”
赵高打趣道:“兄长这么说,莫不是笑小弟镇日没事闲得慌?”他一直是个会过日子的,不忙公务的时候,无论如何也绝不会亏待了自己,但凡居家过日子,虽不求贵,却没一样不追求舒适。
张苍最不擅长接这种打趣人的言语,淡淡看了赵高一眼没说话。
赵高似笑非笑地引张苍走到青藤架下:“兄长坐。”
方才张苍刚进来时,青藤架下还空无一物,此时就有婢女上来摆了两张软垫铺就的对席,一方小几,小几上放了些大小奇怪的酒具,一个小火炉,炉上热着什么东西。
旁边跪坐着个老气横秋的女娃正在帮婢女摆弄酒具,见他们过来,站起大方地行礼说了句:“阿邯见过先生。”
张苍看向赵高神情微讶,赵高赞许地摸摸女儿的头,对张苍解释道:“这是小女,唤作阿邯。”
“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张苍点点头,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竟也柔和了不少。
“先生坐、阿父也坐。”
张苍其实方才就大感意外,赵高家中分明就有婢女,女儿小小年纪竟,竟还让她跟着忙前忙后。而身为父亲的赵高除了不让她靠近小火炉,其余的事情她要自愿帮着婢女做,赵高就绝不阻拦分毫。
二人分头坐下,东西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赵高揉了揉女儿的头,柔声道:“阿邯乖,回头给你做包子。”
听自家阿父承诺这回不是带的,而是做的,小阿邯十分欢喜。他阿父做的包子比外面买的好吃多了,只可惜公务繁忙没做几回。
得了赵高的承诺,她把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欠身告别张苍,乐悠悠找她大母说话去了。
正好赵高瞧水开了,便对张苍道:“兄长且稍待片刻。”
张苍虽不知他要做什么,却也没多问,巍然坐在一旁静静等他。
从洗茶到冲泡、封壶、分杯、分壶,赵高都做得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些是张苍从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赵高动作优雅,神态平和,张苍从旁看了片刻,一直留意着他手上的动作,非但没有无聊,反而还从中颇为得趣。
接著是奉茶,赵高捧着个小杯子递给他,他回过神来接下,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他学着赵高的样子将杯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立即觉得有一股清香萦绕在鼻间。那清香沁心脾,入肺腑,十分雅致。
最后是品茗,赵高抬手道:“兄长不妨尝尝看。”
汤水澄澈,入口微苦,余味却甘,饮过良久仍齿颊留香。难得张苍也被勾起了几分好奇,竟自己开口问道:“这是……”
“茶,也叫荼,蜀地有人将其唤作‘葭萌’。”赵高款款解释道。
“竟是荼?”要说这荼张苍从前也喝过一回,可是里面多是些烂叶梗子,汤色浑浊,喝起来又苦又涩,更别谈有什么清香。
听说楚地倒是颇兴过些时日,而秦国收了蜀国后,也时时得其进贡。不过比起荼来,秦人终究还是更喜欢可以豪纵畅饮的酒,不怎么兴喝这个。
张苍对这东西的印象也就止于这些,还多是不好的,不想如今在赵高这里见到,从冲泡到闻香,再到最后入喉,却让他弄出了别样清雅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