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老老老老……老师?”吴为哪里见过这种怪事,当下一脸茫然地看看自己威逼利诱带过来的书生,又回头瞧瞧一旁的大王。在吴为看来,书生赵高也不过比自家大王大了几岁,却能得大王亲口称一声“老师”,简直是匪夷所思。也莫怪他如此,不知二人间有何缘法,他自然觉得难以消化。
“你不退下,是不是还想要寡人给你一个解释?”可怜吴为活了四十多载,遇到这种事情却还是头一遭,思及一路上他对赵高的态度,吓得不自觉瞟向书生赵高,谁知后者压根没有看他,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想起大王的问话,哪里敢再留下。
“不不不……不敢……臣告退。”他说完行了个礼便跌跌撞撞地退了出去。直到出了赵政暂时停留的驿馆,他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将额头上的汗水擦掉。
吴为一走,房间里的气氛便开始诡异起来。突然一只有些颤抖的手伸至赵高眼前,他心中一惊,凭这些年修习剑术带出来的本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赵政见他如此反应,心中隐约有些不悦,便往前逼近了一步,霸道而又温柔地拿下他额前刘海上沾染的一点污泥,往他眼前晃了晃。
难得赵高也会觉得窘迫,旋即尴尬地轻咳一声道:“山涧里场面混乱,怕是在那里沾……”谁知话未说完便被打断:“嗯,寡……我听人说了。你和吴为一起过来我就猜到那法子定然是你想出来的,他找你来,不过是要你替他做挡箭牌。”一人一句过后,双方再次沉默了下来。
许久赵政才出声打破沉默问道:“为何不来?”虽然是平静的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咄咄逼人的味道,他说完想起对方是小高,自觉不妥,又有意缓和语气补充道:“那时明知我在找你,为何不来?”
有那么片刻,赵高好像觉得又回到了从前,娃娃有时候说话嘴笨,又怕他误会,一说完就急着补充。他想得出神,浑然不觉自己的嘴角渐渐漾起了笑意,面容也更加明秀起来。这一笑,让赵政原本有些埋怨他的心顷刻跟着柔了下来,连带着呼吸也是一滞。
多年不见,赵高虽然还是从容温润一如往昔,但身上却还是隐隐现出了些别样的气韵。这样的他,仿佛经过洗炼一般,周身大有一种清水为神,温玉为骨的味道。日思夜想的人会以这样的姿容出现在赵政面前,是他连做梦也没有想到的事情。
赵高原本已经算是身形修长了,未料赵政却比他还高出些许。他人像如今这般沉淀得挺拔威严,在赵高看来分明是情理之中,却还是有点意料之外,所以不自觉地喃喃出声:“变了。”
其实适才赵政的举动让双方都找回了些原来的感觉,二人间相处的氛围也渐渐没有那么尴尬了。赵高虽如此答非所问,但赵政无端就觉得很安心:还是那个小高。
这么想着他微微低下头,将脸凑得近了些主动说道:“小高,给你摸摸看哪里变了?”赵高见状不由失笑:“当了大王的人,还这般孩子气。”赵政还道他不摸,失望地打算重新站直,却不料赵高猝不及防地抬起双手,真地贴上了他的面颊。
温热的触感让赵政没来由心中一荡。赵高不知他心下所思,凝神瞧着他的面容,想要找到些从前的痕迹。用指尖在他的脸容上婆娑了片刻,赵高突然有些惋惜地说道:“小包子脸不见了。”的确,如今的赵政,褪去了一身的稚气,完完全全取代的是男子的阳刚。
“小高嫌我丑了?”赵高闻言嘴角一勾,脸上顷刻变得笑意昭昭:“是。”赵政备受打击:这些年小高直白的脾性是一点没变啊。吃完豆腐,赵高预备将手垂下,落至半道,整个人却骤然被他紧紧拥入怀中。身子僵直不过一瞬,很快赵高便放松下来,回抱了过去。
莫看赵高待人接物时常温和有礼,其实有时候太过客气反而给外人一种冷淡疏离之感,只有完全亲近的人,才能得他如此对待。而赵政从小在外人面前就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时常对人保持着戒心,能对一个人如此地毫无保留,同样极为难得。
其实他们昔年也是磨合了许久,所以对彼此间的情谊才会倍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