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瓷器么?”赵政原本还以为赵高没见过这种东西,多以觉得好奇多看了两眼,然而听他喃喃出声就觉得有些不对了。
“嘿,你这人,不买就不买,还把我的东西说成粗劣的瓦器。瞧瞧这色泽,怎么会是瓦器可……”商贩还未说完,被赵政冷眼一扫,话就卡在喉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他经商多年毕竟见惯了世面,单看气质就知道赵政绝非等闲,是以意识到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吓得当即噤声。
赵高原本还在惊叹战国竟然就有了最原始的瓷器【1】,谁知一个不小心说了出来。更为不妙的是,这时的“瓷器”专指“泥土烧制或粗拙的陶器”还不具备后世“瓷器”的意思,并且“瓷”同“瓦”,也难怪商贩不高兴。
“此器左不过就是用白云土一类之物作胎,以草木之灰等物作釉烧成的。”那人原本还在看赵政脸色,却听赵高一句话就道出了烧制此物的玄机,愕然看着着他,谁知二人已经施施然离去了。其实这些都是赵高前世在逛博物馆时了解到的。
而这个商贩从前无意在别处发现了这种烧制方法,又见秦国少有这种东西,便看到了商机,原本还以为秦人个个好骗,没想到撞上个懂行的,碰了一鼻子灰。
“学生有一事不解,还请老师赐教。”赵高偏头一瞧,就见赵政摆出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等着自己了。“你老师今日乏了,不如改日再问?”赵高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是白有的。
赵政闻言果然不问了,不过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赵高抬出老师的身份,并且对他用了一个“你”字,让他觉得二人间的距离又拉近了些。向来喜形不露于色的君王,眼下仅仅因为一个称呼就欣喜地不知所措,传出去别人不知作何感想。
然而高兴不过片刻,赵高却抬手指了指一处,换回了原来的称呼道:“大王你看。”心有不甘的赵政顺着赵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里蹲着个娃娃,那娃娃手里拿着个小树枝正在地上写写画画,可是那些字,泰半都是错的……
今日赵政心情好,有心逗逗那娃娃,但还没走过去,所以一掌朝人家娃娃的后背招呼过去:“小鬼在练字?”那娃娃被他拍得一惊,但恢复过来却并不怕他,大胆地抬头与他对视:“是又怎么样?”
瞧娃娃这副样子,赵高突然想起了什么,心中一阵好笑。赵政也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你这些都是错的。”此时他们身旁又多了位瞧热闹的花发老人,看老人精神矍铄的样子颇有风度,二人也不敢怠慢,皆是向他微微颔首以示敬意。
果然那娃娃一听焉儿了半截:“真……真的?”这些年赵政吩咐人成了习惯,眼下转头,把手一摊便简短地命令道:“拿来。”娃娃不情不愿地把树枝递给他,他随手在地上写了几个字,一面写一面喃喃:“你这小鬼,也不知道谁教的”
娃娃撇撇嘴不乐意了:“没人教,看别人写记下的。也不知道是谁想出的这些字,又难认又难写。”娃娃敢顶嘴,赵政难得没有表示,写字的手僵在原地动也未动。而一旁的老人也突然捻着长须道:“这娃娃说的倒是个理,后生,树枝给我。”
长者发话了,便是赵政也不敢怠慢,字未写完也得马上恭恭敬敬地将树枝递过去。一旁的赵高见老人腿脚不便,在他蹲下的时候扶了一把。“多谢。”赵高摇摇头:“前辈客气了。”二人说话的时候赵政已经站了起来,未料看老人随手写了几个字,都愣在了原地。
“好字!”饶是赵高也忍不住低叹了一声。“老夫闲来无事试着琢磨的,两位后生看如何?”老人写的与秦字有那么几分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笔画少,字形流畅,颇有浩浩然的风骨。
“若我秦国文字都改成前辈写的这般,倒真能省去不少功夫。”老人闻言也是欣喜:“看来后生也赞同老夫的想法。”赵政道:“适才眼拙,未能请教老前辈称呼。”老人如实道:“老夫复氏胡毋。”
之后二人又同老人畅聊了许久方才与他辞别,回去的路上,赵政若有所思地问:“小高,你从前说过“删繁就简”,今日又遇到了栎阳的太史令,我便觉得秦国文字的简化势在必行,等到它日一统天下,更要将此推行全国,你看如何?”
赵政向来是个说做就做的行动派,赵高从来不怀疑他的执行力,一旦决定了的事情马上就会开始着手准备。所以他笑道:“看来今日出来走了一转,大王收获颇丰啊。”赵政看着他却突然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接道:“今日的确收获颇丰。”
二次此时正巧路过一个巷子,突然察觉到了什么,默默对视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