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摆手,等沉玉出去,那躁动的感觉便再难压制,开始在胸腔里乱窜起来。
其实重逢后相处日久,赵政便隐隐察觉到自己对老师赵高的感觉变了。人未入秦的时候,赵政依赖心中所念的那个老师赵高。如今人就在那里,他也同样依赖,只是这种依赖的情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发生了变化,今日被沉玉一点才知道那便是喜欢。
从前赵政只希望老师赵高能陪在他身旁,以便自己可以报答昔日的恩情,并且解自己为君者高处不胜寒的孤寂。
现在却想要更多。
开始奢望与他共度一生……
这样的转变令赵政始料未及,甚至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间的距离不仅是同为男子那么简单,赵高更是他昔日行过大礼跪过拜过的老师,这是整个秦国乃至天下都知道的身份。如今身在高位,只要出一点点差错,仅仅是世俗的眼光就可将他淹没。若单单是他自己也没什么,偏偏那样可能会直接断送了老师赵高的未来。
况且他那时候说:其实我不习惯。
他今日也说:你这孩子,从小就实在。
小高只把他当作学生,而他却在无耻地肖想自己的老师
。
那一夜,赵政听着窗外的凄风冷雨的声音,无数次在心里问自己: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这么渴望想要和一个人在一起,就这样放弃了么?
这一想,竟是彻夜未眠……
一个月后。
这天下午工作好不容易告一个段落,他们便打算修整一日。“李太史,告辞。”前些日子,李斯因向赵政进谏有功,得了个丞相府长史之职,一跃成为丞相属官。不过创制新字的事情也没有放下,如今他两头跑,更是镇日忙得脚不沾地。所以赵高知道他是休息不成了,先一步辞别。
赵高原本还以为李斯会向往日一般点点头转头就走,不想今日却:“你就不着急?”赵高心思何等敏锐,当下便知道他在问自己迟迟没有被授予官职,为何不急的事情。赵高笑得云淡风轻,默了一默半晌才说:“有些事情急也急不来,既然如此,赵高何苦和自己过不去?”
李斯闻言一怔,定定地瞧着他的眼睛,却见他始终是一副悠然清远的神情,瞧不出什么异状,轻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道:“倒还小瞧了你。”
辞别完李斯,赵高自顾拿着牌子施施然出了王宫。他累了一天,一路走到国尉府已经是十分地疲惫,彼时尉缭正自己同自己下棋,见他回来,还没让他喘口气就抓他坐下:“小友来来来,老夫一个人下无甚意思,正好这残局由你接手。”
说着尉缭放着站在一丈开外伺候的婢女不使唤,自己亲自进屋拿了壶酒和两个铜爵,显然是要拉赵高耗在这里了。赵高天生内敛,他精神不怎么好的时候旁人是瞧不出来的,唯有赵政知他甚深,但有异状必是第一个察觉。所以眼下便是尉缭也不知道他已是倦极。赵高不忍拂了尉缭的兴致,强打起精神含笑接过铜爵,二人便坐竹林前手谈起来。
这酒越喝赵高头越是昏沉,平素难得喝醉一回,今日却因状态不好,喝了几爵便有些撑不住了,因天色渐暗,等他以手支颐了,尉缭这才发现他的异状,错愕地问道:“小友?”赵高轻轻摇了摇示意他没事,谁知这一摇,手一滑头一低就要磕在案上,尉缭还没来得及起身扶人,便瞧有一只手捂在案棱上。
只听“砰”地一声,赵高的额头便撞了上去。赵政连眉头也没皱一下,不动声色地抽回发红的手,又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大王?”赵高虽然知道自己这么靠在赵政身上不妥当,还念着赵政的手想拉过来检查,奈何身上提不起半分力气,挣扎了几次想要动一动,却没什么效果。
尉缭不客气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站起来向他行了个礼,态度一转就要将赵高这个麻烦甩掉:“大王的老师大王自己看着办。”赵政巴不得他不管,心里暗自高兴却还是端着面子,等问清赵高的房间在哪里,当下便爽快请他去休息。尉缭怕暴露他的身份,离开前挥退了府中所有下人。
周遭一安静,赵政便低头看向他,关切地问道:“小高还能走?”赵高闻言,睁着微醺的眸费力地仰起头看他,想说他这么出现在这里不妥当让他快些回宫,奈何酒劲汹汹然涌上来,连说话也是艰难,只好点点头,艰难地“嗯”了一声。
他抬头时下颔和脖颈形成了一个优雅的弧度,面上染了层薄薄的绯色,眸也光也变得迷离,回答的时候脖子上的凸起微微滑动了一下,这副醉态虽不似女子妩媚,却有另一种撩人的味道,惹得赵政口干舌燥,喉结也跟着一动。怕被赵高察觉自己的异样,赵政不敢再看他,忙道:“小高我背你。”谁知赵高的头又是一低,已然昏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