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彩杏忙将手上紧拽着的手指扒开,一脚猛踹,水声不断,渐消停下来。彩杏将袖子扯下来遮住手腕,扫视一圈,便自快步离去。
沈寒香双膝发软,自藏身处出来,跌跌撞撞跑到池边。冯氏沉在池子里,水面上零星几点光,略能看见她绕顶的绿云。
沈寒香一只脚伸进水中,又赶忙缩回来,眼角余光瞥到旁侧栽种的竹子。然而真跑去拔,却又扯不动了。她竟忘记了这身子只有七岁,力气小,又不会浮水。
此时传来沈柳德的声音——
“幺妹,点烟火了,爹叫你回去。在不在那儿?”
沈寒香一愣,手里的竹子弹回去。
“瞧见你了!站着别动。”沈柳德一声喝。
“哥……”沈寒香带着哭腔。
“怎么了?”沈柳德提着盏纸灯笼,苍白的光照着沈寒香惊慌的脸。
“池子……池子里头……有个人!”
沈柳德双目圆睁,大步跨进树丛中,不一会儿,提着根木棍走出来,灯笼递给沈寒香,他脸色发白,手直抖,强作镇定道,“不会有事的,过来点儿,帮哥照着亮。”
沈寒香嘴唇动了动,跟在沈柳德身后,忍不住道,“她都没动静了……木棍怕不成……”
沈柳德显也瞧见了,当机立断抛去木棍,把袄子一脱,纵身跃入水中。
烟火在天空炸开,映照出冯氏死白的脸,沈柳德会水,冯氏身量小,借着浮力推了上来,沈寒香抓着她的手给拉上来的。
这会儿沈柳德说话声打颤,一边穿棉袄,湿衣也没脱,“哥去叫大夫。”
刚走没两步,沈柳德复又回来,问她,“你怕不怕?”
沈寒香死拽着沈柳德一只手不吭声。
烟火照出小半片沉寂的夜空,沈柳德眼珠被照亮,他想了想,把沈寒香拽起身,“咱们一块儿去,你去叫爹,我去叫大夫。”
二人这就朝外走,一路走,沈寒香怯声问她哥,“爹会发火吗?要是爹问我为什么来池子边,我要怎么说?”
“不会,爹宠你。刚叫人出来找你回去打算抱你点炮的,结果你不在,我才出来找你。你怎么又跑池子边来了?”沈柳德住了脚,呵出一口白气,犹自气喘。
“过来看鱼……”沈寒香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像在愧疚。
沈柳德哭笑不得,这么黑的晚上看什么鱼,只也没多想,这么说按着沈平庆的性子,怕要讨一顿打,便说,“就说等不及想出来找地方解手的,哥去找大夫,你赶紧去叫人。先找几个人过去,爹那边慢慢地说。”
沈寒香认真点头。
沈柳德复又捏了两把她的手,笑揉她的头,“姐儿不怕,给。”沈柳德从袄子里衬袋子里摸出来块糖,被他里衣粘得都快化了,喂进沈寒香嘴里。
“等糖吃完了,就跑到爹那儿了,不怕。小姨娘年纪轻,不会有什么事的。”沈柳德安慰地亲了亲幺妹额头,转身大步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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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珺
小女儿魂不守舍跑到跟前报信,恰沈府刚放过烟火,女眷和丫头仆妇都在院子里,登时乱了方寸。
沈平庆听沈寒香说完,让个婆子抱着沈寒香,叫马氏带幺女先回院子里去。
一帮子人拥着沈平庆去鱼池边上了。
“娘,爹来了么?”沈寒香缩在自己床上,脑袋自被中探出些,两个手抓着被面。
马氏将窗户推开些,朝外看了眼,叹息一声,“没呢。大概不会来了,先睡罢。”
沈寒香没安静多一会儿,又问,“爹来了么?”
桌上茶都凉了,马氏起身,解去袄子钻进被窝里,揽着小女儿,似有话要说,眉心却踌躇地紧蹙。
沈寒香抓着马氏的头发,缩在马氏怀里,等了一会儿忽道,“娘把灯吹了罢,吹了好睡。”
不片刻,黑暗里沈寒香把头搁在马氏胸脯上,小声说,“我可以摸一摸小弟吗?”
马氏近来少陪沈寒香睡,前几日说怕过了病气,她现是有身子的人,头三月正是不稳,这样偎着,马氏心里头一软,遂道,“鬼灵精,你就知道是弟弟了?摸罢,小心些。”
沈寒香的手贴在马氏柔软的肚皮上,摸不出什么,只是心底里异常柔软,似乎又记起从前那孩子在自己肚皮里的时光,总想着什么时候孩子出来便好了,但到得生之最后一刻,又觉得要是那孩子能一辈子躲在她肚子里就好。
“今晚上,你不是出去如厕,怎跑到池边去了?”马氏摸着沈寒香的手,轻道。
沈寒香一动不动,起初马氏以为她睡熟了,正要把她放平,才听女儿委屈的声音说——
“憋不住了。”
马氏一愣,想是等得久了,沈寒香憋不住要小解,于是去池子边找地方方便了。之后按着沈寒香给沈平庆说的,她在池子边看见张手帕,沈柳德去寻她,灯笼照过去,二人一起发现了水里有个人。沈柳德把人救起来,看见是冯氏。
这一晚发生的事足叫沈府上下都睡不着,加之是过年,初一府上早请了一大帮子亲戚过来吃糖,沈家现人手紧巴巴的,还不知正月里这段日子会怎么过。
马氏素来心事重,又不大说话,沈平庆原是喜欢她这淡静的日子,给她安的个小院也在府里僻静之处。
“娘,爹一会儿真不来了吗?”沈寒香身子有点哆嗦。
马氏这才回神,怕是沈寒香吓着了,想等她爹来了说说话。马氏一想,遂出门去叫个使唤丫头去沈平庆那边看看。进里屋来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蹙眉道,“怎么下床来了,快躺着。”
沈寒香抱着马氏的脖子,赖着马氏只得又回床上陪她睡着,幽幽的话声忽道,“我在池子边看着大娘身边的人了,忙忙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