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摆手:“哀家乏了,你们都退下罢!”
水清漪敛去心思,到了宫门处,隐约能嗅到漂浮在空中的血腥味。青砖地板都被水一遍遍的冲刷干净,没有留下一丁点血痕。
回头望着巍峨的皇宫,依稀间看到宫中太极大殿的宫阙之上,笔挺的站立着原先呼呼大睡的李孝天。他穿着明黄色金银线交错绣龙袍,乌发金冠,在朦胧的白雾中,隐约有几分为帝者的威严。
水清漪心中触动,她感受到浓浓包裹在李孝天周身的孤凉。
“表妹。”水清漪转身,蓦地听到有人唤她。侧头望去,便瞧见一身戎装的乔顺华,立在宫墙之下。身上的血迹成了暗红色,他脚下周边的地已经干了,方才站立的地方有两个大大的湿脚印,显然是等了有段时间。
“表哥,外祖母可安好?”水清漪不明白乔顺华找她有何事,她与他素未蒙面,并无多少的交情,让他特地等她。
乔顺华点了点头,面色僵硬。黑如点漆的眸子的没有看着水清漪,盯着她身后红色的宫墙:“今日逼宫是虚张声势,叛军将领早已被静安王世子割了头颅。在宫门口被杀的将士,都是不肯归顺的穆雪国士兵。”
真的逼宫,没有一场恶战,难以平息。
水清漪缄默不语,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乔顺华想了半天,不知道该说什么。口气僵硬的说道:“你做错了。”随即想着这话有点不对,下颚绷紧,冷硬道:“这回。”
水清漪喉间一哽,轻轻的嗯了一声。
“道歉。”乔顺华作为长兄的身份,教导水清漪。虽然只有小时候见过她,可心底真真将她当作家人。
水清漪愕然,道歉?
“好。”水清漪深吸口气,的确她不对,可她并不知长孙华锦在何处。
“曲小姐,你也不对。”乔顺华剑眉微蹙,对她的态度有些不满。“权相与曲明峰将曲小姐嫁给我眼线,可她心性善良,不会做这样的事。你要阻止,也不能弄出一条人命。”
水清漪听着他絮絮叨叨的数落她,颇有些怪异。对她来说乔顺华是全然陌生的人,他生性耿直,将她视作亲人,才会循循教导。曲娇阳这件事,她不认为有错:“她心性是善良,却也是极为孝顺之人。父母之命不可违,她倘若嫁进镇国公府,必定会是祸端!”
乔顺华眉峰蹙得紧了几分,唇瓣抿成一线,忽而道:“他在云景山。”
水清漪感激的对他一笑,提着裙摆,上了马车,前往云景山。
☆、第一百一十六章琴瑟
时值八月,天气开始转凉,枯黄落叶翩翩。脱离枝头飘零而下,落在铺缀在青砖石板上的洁白衣摆上,越发让人觉得萧瑟。
“咳咳……咳……”
长孙华锦躺在摆在树下的贵妃椅中,捂着嘴连续的咳嗽,苍白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病态,整个人憔悴瘦弱了许多。
凉风吹拂他的衣角,露出修长苍白的手,削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冷风吸入肺腑,喉间发痒,断断续续的闷声咳嗽,喉头一甜,白巾紧捂着口,再展开时,一抹触目惊心的红。
“世子……”常德这几日领命在外奔波,没有想到不过几日的光景,世子竟是如此孱弱了。喉间一哽:“无双公子手中有解药,您为何不用?太后不问罪王府,您怎得不爱惜身体?”
他认识无双十年,他手中有解药,早已解了毒,又何须面对他的毒愁眉不展束手无策?
忽而间手中有了解药,且是他动用无数人力财力都寻求不到下落的火莲果。这火莲果天下间仅此一颗,落在李亦尘的手中。
李亦尘向来视他为眼中钉,怎得会轻易的给他?长孙华锦眸子黑瞳一动不动,望着层叠山峦,嘴角露出一抹涩笑,那些被他遗忘的记忆,仿佛全都清晰了起来。呼吸急促了几分,苍白的面容嫣然,一抹不正常的红光。
“京中如何了?”长孙华锦宛如七彩锦墨的眸子里流溢着微光,稍纵即逝,一片黯然。王府对她的威胁已经除去,他归还了她自由身,想必会过得快乐些。
常德眼眶泛着红,他不知那妖女如何蛊惑了世子。为了她不惜性命,甚至灭亲!
如今,病得这样严重,还惦念着她!
“事态平息。”常德别过头,心中涩然。
长孙华锦摆了摆手,微阖了眼。
常德眼底闪过坚决,冷若寒玉的离开,脚步却犹如千斤之重。
……
水清漪到了云景山,迫不及待的提着裙摆跳下马车,神色焦灼的朝王府别院跑。到了长孙华锦居住的庭院,推开门,瞧着躺在椅中神态安详宛如沉睡的容颜,心口仿佛压了一块千斤巨石,沉重的难以呼吸。
他乌黑的发如瀑凌乱的在风中飘荡,洁白无瑕的衣袂伴随着落叶在地上染上了尘埃。面容苍白透着一丝灰白,若不是那起伏的胸膛,瞧着便似没有了半分的活气。
水清漪泪盈于睫,缓缓的在他的身旁蹲下,抚摸着他的脸庞,冷得如捧着一块冰。
“世子。”水清漪嗓音轻盈,仿佛大了会惊扰到他。“秋日里凉,你回屋去睡。”凝视着他的面容,只觉得心痛如绞。
长孙华锦身体疲乏,小憩了片刻。听到轻柔的嗓音在耳畔低喃,睁开了眼睛。他凝视着她,两人挨的这样近,彼此触及对方的气息。
目光温柔,对她的到来并没有惊起波澜,仿佛在意料之中。
“累了吧。”
良久,长孙华锦开了口,语气淡漠,却不难听出里头的关切。
水清漪心里头酸涩,摇了摇头,看着他的病容,心中升起一抹怒意:“无双为何没有给你解毒?”难道是李亦尘骗了她,给假的火莲果?
长孙华锦微抿了薄唇,缄默不语。
水清漪看着他不将生死放在心上的淡漠,心口一窒。拂去他发间的落叶,微微笑着,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宽厚干净的手掌削瘦,却正好将她的手包裹,极为的契合。
“我冷,我们回屋可好?”征询的话,水清漪并没有等他同意,就将他拉起身。
长孙华锦无奈的与她一道进了屋子,水清漪将他牵进卧室:“你躺着休息。”为他盖好薄被,在床头的凳子上坐下。
“你留在王府的东西我已经遣人送去了水府,花千绝是西越大皇子,西越皇室太过混乱,你不喜玩弄权术,恐怕会难以应付。但他对你情真意切,你若与他情意相投,嫁给他他亦有能力护你周全。我已修书给他……”长孙华锦将她的去处都安排妥善。
水清漪心里难受得紧,见他说个不停,手指与他的相握,俯身唇齿相碰,话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