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边偷着乐,苏公子脸上却有点挂不住。于是,苏右眼珠一转,连忙岔开话题,“公子,上次您在桔子中放了药,可是今日看来,阿四姑娘好像没什么反应啊?”
苏幕遮双眼依旧专注在手中的木块上,头也不抬道,“你最近派人暗中盯紧阿四,时间差不多,药效也快发作了。”
“呃,”苏右思索一番,低声问道,“公子,您当初救她回来,直接给她用了孟婆汤,如今为何又要给她暗中下解药呢?”
苏幕遮这才停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瞥了他一眼,道,“此事本公子自有定夺,倒是刑关那小子,你要给我好好盯着。”
“是,”苏右点头领命,下一刻又道,“其实,刑关虽然喜欢阿四姑娘,但暂时也不会找崔判官谈亲事的吧?再者,他到底是阴司的人,是自己人啊。”
“只有放在我的手心里,才算稳妥。其他人,变故太多。”
苏右心里暗想,放在手心里的可是宝!公子您这样用合适么?对于阿四姑娘,您可是三天两头地将底牌筹码什么的挂在嘴边啊。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什么也不敢说,反而点头哈腰道,“是是是,那公子,还需要我现在去放消息给崔判官,让他给刑关多找点事情么?”
“不用。”
苏幕遮回答地斩钉截铁,苏右不免诧异,却听他家公子紧接着就说,“不用了,本公子亲自飞书崔判官,刑关要是有什么异动,立即调回阴司本部,将他们两个人分得远远的。”末了还幽幽加了句,“可不能让这小子坏了本公子大事。”
苏右心中大笑,面上也跟着有点抽搐,于是低着脑袋站在原地不动。苏幕遮见状眉头一紧,将手中装了一半的鲁班锁一放,笑盈盈道,“对了,刚才是怎么回事?”
苏右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怎么了?”
“刚才在楼下,你抱谁呢?”
苏右瞬间苦了脸,“公子,你听我说......”
☆、第51章阴司手笺
仲冬,京城。
日光仿佛被人揉碎,然后从云端撒下,落在大地的角角落落。
刑关坐在屋顶,眯着眼睛俯瞰这光怪陆离的都城,然后狠狠地扪了一口酒。烈酒入喉,一路烧到了胃里,方才觉得这阳光有点暖和。
“看看你,自从来了京城整个人就不太对劲!”坐在一旁的天眼一把抢过酒壶,看不下去地数落,“怎么,一大早就跑这儿来喝闷酒,将军府住得不舒服?”
刑关冷笑一声,“你真当以为将军府是我家,来去自如,舒服得紧?”
“将军府怎么不是你家?”天眼回嘴道,“刑关,明人不说暗话,你我共事多年,我难道还不知道你?虓虎将军何守正,他可是你的亲......”
“好了!”刑关猛地打断,翻脸道,“你今天若是来陪我喝酒就坐着,若是来说些废话的,趁早滚蛋!”
天眼被吼得暂时闭了嘴,却终究忍不住道,“好好好,不提这茬行了吧!”说着,他迎着风灌了口烈酒,然后无语地看着身旁的男人。
刑关却更关心他那壶酒,见状手一探,抢过酒壶急呼道,“你喝那么大口干什么,给我留点!”
天眼哭笑不得,见刑关自顾自又灌了一大口,道,“罚恶司刑关,被你手下那些小子瞧见这副德行的话,恐怕都要被惊掉下巴!”
刑关咕咚咕咚地吞了酒,默然半晌,忽然转过头,“天眼,你说,那个笨蛋为什么不跟着我入京,反而要和那苏幕遮一起留在宛城?”
天眼怔愣了一会儿,试探道,“你是说,阿四?”
“除了她还有谁会这么笨?”刑关显然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不和我这个自己人同路,跟着个外人算是怎么回事?真该找崔判官,好好告她一状!”
天眼欲言又止,最后无奈道,“你难道偷喝了阿四的孟婆汤不成?阿四那是在宛城等赏善司规仪,崔判官亲自安排的你懂不懂?再说了,你为何独自带人和灵柩先行入京?除了阴司的安排,你还代替了虓虎将军!看着吧,不出多少时间,一官半职是少不了你的。”
刑关听后嗤笑一声,“若不是被逼无奈,你以为我想要跟那何守正有什么瓜葛?再一个,你说规仪好端端和你两人潜在京城,她倒好,没事儿倒着走,跑宛城去跟阿四汇合算个什么事?我看,崔判官也是老糊涂了。”
“喂!”天眼大叫一声,警惕地环视了下四周,低声道,“你小子疯了!崔判官也是你能数落的?人家说什么,你做什么就成,胡言乱语是不想要命了?!”
刑关似乎也发觉自己失言,不再多说,只顾自己喝酒。
天眼哪里看不出来刑关的心思,他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几乎是语重心长道,“我以前就说,你这人就是块冰,对谁都冷冷的毫不在意。却只会动不动对着个阿四发火,这是什么你知道吗?这就是你上心了!瞪什么瞪,瞪了我今天还是要说!你啊你,之前还死鸭子嘴硬不承认,如今没话说了吧?唉......行了,趁现在还没全陷进去,赶紧把这心思给摘干净咯!”
“为何?”
“为何?嗨!”天眼又狠狠拍了拍刑关肩膀,道,“别给我装糊涂,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整个阴司,能动阿四的,就只有先生。其他人,别说你我,就连崔判官都不敢跟阿四大声说话。阿四破格升了孟婆,本事却连上几任孟婆的一半都不如,背地里多少人不舒服,但你看看,除了你时不时去给她找不自在,谁曾当面说过半个字?”
刑关这下不说话了,眯着双眼遥望远方,一副陷入沉思的样子。
“离阿四远一点吧,做兄弟的,只能说到这儿了。”
“我若是说不呢?”
天眼扯了扯嘴角,食指指了指天空,“你知道现在是几月份么?”
刑关莫名其妙,顺口回道,“十一月啊。”
“十一月又称什么?”
“仲冬?霜月?子月......”
刑关连说了几个,天眼都摇摇头,最后索性闭上了嘴巴,等那厮自己说。
却见天眼脸色一正,缓缓道,“龙潜月。”
西风太冷,冷得刑关的手一僵,险些连酒壶也没有抓住。
他垂下头颅,支起一条长腿,就此静默不语。
长腿踩在屋檐上,而不太远的檐下,有个娇俏俏的女子悄然而立。寒风容易将人的脸吹得通红,她却被吹得脸色苍白,贝齿紧紧咬住唇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里满是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