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闷性子,她哪里被人这样拍过马屁,一不小心,就笑得只见牙不见眼了,连声道:“不撵不撵,王爷想吃什么,尽管来。”
周湛就等着她这一句呢,忙一叠声儿地道:“好好好,就这么说定了!”
他的目光越过马氏的肩头,看向翩羽。
翩羽则冷哼一声,一甩帘子,又进了厢房。
六姐好奇地看看周湛,又扭头看看厢房的门帘,等她爹娘和哥哥们送着周湛出去,她则探头进了厢房,问着翩羽道:“你不去送?”
“我送他做什么?他跟我有什么关系!”翩羽翻着白眼,收拾了炕上的东西,又回身看着六姐道:“今儿晚上我跟你一起睡吧。”
这两年间,王家早已还清了外债,因四哥结婚,家里便在东西两厢又各接出一间厢房。一间做了四哥的新房,另一间就给了翩羽。如今她再也不用跟六姐挤在一间屋里了。
六姐答应一声,却是掀着帘子进来,低头瞅着翩羽的脸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和王爷是不是吵架了?我看他打进门后,就一直小心翼翼看着你的脸色呢。才刚他哼哼叽叽不肯走,就是想跟你说话来着。你们到底怎么了?”
翩羽眉头一皱,瞪着六姐道:“什么我们?!我是我,他是他!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就算有,如今也清账了,他跟我再没关系!”
“嘿,”六姐指着她笑道:“瞧瞧瞧瞧,这红眉赤眼的,还说没吵架!”说着,她过来,拿肩头一下下地撞着翩羽,歪头笑道:“你俩……不会是……有点什么吧?!”
翩羽恼得不行,忽地抱起炕上的针线篓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厢房,“我不跟你一起睡了!气死我了!”
六姐冲着她的背影扮着鬼脸,笑道:“好好好,你先气着,等你气完了我再问你。”
*·*·*
这一晚,在床上翻来翻去睡不着的人,除了周湛和翩羽外,居然还有一个人。
王大奎,王大舅舅!
舅妈都已经睡着了,大舅舅仍在那里翻着身。
被惊醒的马氏回身推了大舅舅一把,迷迷糊糊嘟囔道:“咋的了?跟个烙饼似的。”
大舅舅叹了口气,干脆披着衣裳坐了起来,捞过他不离手的烟袋锅,对大舅妈道:“以后离那个王爷远着些。”
“咋啦?”舅妈仍迷糊着。
大舅舅点燃了烟,闷闷抽了两口,才答道:“我看他对我们丫丫起了心思。”
“咦?!”一句话,顿时就叫舅妈清醒了过来。她忙撑着手臂问道:“你咋知道的?”
“你没瞅见他是怎么盯着我们丫丫看的?跟头狼似的。”
舅妈还真没怎么注意,她只注意到翩羽有意避着周湛了。
“我原还当丫丫如今大了,知道害羞了……”舅妈顿了顿,忽地抬头看着大舅舅笑道:“这事儿若真能成,咱丫丫可就是王妃了!这是好事啊,咋?你不乐意?”
“屁好事!”大舅舅的烟袋锅“咣”地一下磕在窗台上,“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你想叫丫丫跟她娘一样吃苦受罪?!”
“咋就门不当户不对了?”舅妈反驳道,“丫丫的爹可是状元公,下凡的文曲星!咋就配不上一个王爷了?!”
“头发长见识短!”大舅舅怒道,“你就只瞅着当王妃威风,你也得瞅瞅咱丫丫是什么性子!丫丫那就是个直筒子脾气,连她爹徐世衡都长了一肚子的拐,偏这个景王爷,小小年纪就能叫徐世衡吃了亏,可见他肚子里的拐,只会比丫丫她爹还多!万一将来他欺负了咱丫丫,咱谁能替丫丫出头?!我倒宁愿丫丫嫁得低一些,好歹咱也能照顾得到。只要他俩口子和和美美的,哪里不比做个劳什子王妃强?”
大舅舅难得长篇大论一番,却是说得舅妈一愣一愣的。顺着当家的意思仔细想想,她觉得大舅舅的话似乎也在理。可想着景王那样俊俏的模样,那样尊贵的身份,她又忍不住替丫丫觉得可惜。再想着丫丫娘的前车之鉴,她再次觉得大舅舅的顾虑有道理。回头忽地又忆起去年丫丫住在别院里时,王爷和丫丫之间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的深厚情谊,她又觉得此事似乎可行……
在行与不行间,舅妈好一阵挣扎。大舅舅抽完烟也就睡下了,舅妈却睡不着了,翻来覆去好半天才重新找着睡意。
第二天一早,舅妈按时起了床,和往常一样,领着家里的女人们在灶下准备着早饭时,忽地就听到周湛拍门的声音。
舅妈忙不迭地拎着锅铲从厨房里探头出来,见周湛一副休息不足略带憔悴的脸色,便回头看了一眼在灶下添着火的翩羽。翩羽的眼下也有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
舅妈左看看你,右看看他,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纠结。直到她看到周湛没有按大舅舅的意思往堂屋去,而是向着厨房过来,她忙缩回头,冲自己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此时周湛正好探头进来,却是没听清她说什么,便笑着问她:“舅妈说什么?”
“没啥没啥,”马氏挥挥手,把大舅舅的顾虑挥到一边,冲着周湛笑道:“王爷可吃过早饭了?没有的话,一起吃吧。”
“好啊,”周湛应着,便跑到了灶台后来,往翩羽身旁一蹲,冲她笑道:“丫丫,教我怎么烧火。”
顿时,翩羽心头的火一下子窜出三丈来高。
☆、第一百七十三章·我们谈谈
第一百七十三章·我们谈谈
如果周湛是想要借着跟翩羽一桌子吃饭来缓和彼此的关系,那他注定是要失望了。
乡下人的规矩,女人和孩子是不上桌的——其实这倒无关性别歧视,而是因为男人们一早就要下地干活,女人们却不用赶时间,且她们还要忙着端菜端饭,也只有把家里男人们全都送出门后,她们才有那空闲坐下来喂孩子喂自己。
如今虽说是冬季农闲,王家的男人们不用一早就忙着下地干活,家里的女人们却仍习惯性地先伺候着他们用饭。周湛是客,且还是男客,自然也是在堂屋里由王大舅王二舅他们作陪一起用饭的,翩羽可不是客,且她还是个女孩子,即便她自己愿意出去,以王大舅此时的顾虑,也绝不想她出现在周湛的面前。
故而,周湛三番五次拐着弯暗示舅妈领着女人们一同过来吃饭,都被大舅舅直接无视了。
大舅舅是一家之长,他定了的主意,舅妈就算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也不敢当面违抗。因此,直到四哥硬拖着王爷回别院作坊去“视察工作”,周湛都没捞到机会再跟翩羽说上一句话。
之后的一整天里,周湛都在找着机会往翩羽面前凑。翩羽则找尽一切机会避而远之。而周湛这人,不要脸起来,一向无人能及,他往她跟前凑的举动可以说,越来越不知避讳,以至于不仅是六姐追着翩羽问她为什么跟王爷吵架,连仍是新嫁娘,跟人说话仍会脸红的四嫂都忍不住悄悄问了翩羽一遍,翩羽这才发现,这人她躲是躲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