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笑了,大哥哥一样揉了揉她的脑袋。她抬起脑袋,眼神略微茫然。
看见学校大门了,郑易问:“有没有别的不顺心的事?”
陈念摇头。
“去吧。”
上课时间,校园里空荡而安静。陈念回头看,郑易还站在门口,冲她招了招手,转身走了。
上次,她告诉他她在学校里受欺负,他出面找那几个女生谈。不知她们是否真的服气,但她们不再骚扰陈念。她好歹能静心学习了。
经过宣传栏,上边写着离高考还剩45天。
考试完,就有时间;不用上学,去学跆拳道,一填完志愿,她就离开曦城去妈妈那里。不过,她在精品店看到一个杯子,走之前买下送给郑易,让他多喝水。
那天放学,陈念又去精品店看,来了新款,质量更好,价格也更贵。陈念思索一番,郑易对她的照顾不是一个杯子能报答的。但她能给的也只有一个杯子,再贵就不行了。
走出精品店,意外发现郑易已经在校门口的阶梯上等她,陈念赶紧跑去,他背对她,守望着校园涌出的学生。陈念犹豫片刻,戳了戳他的背。
他回头见着她,瞬间便笑了。
陈念微拧着眉,眼神带了疑问;他看懂了,解释:“今天正常下班。”
两人往回走。
郑易问:“难得有时间,你晚上想吃什么?”
陈念不想他破费,道:“家里有……有面条。”她想想,补充一句,“我……我们……吃,面条吧。”
她以她的方式在邀请,在回报。
郑易愣了愣,揉揉脑袋,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说:“也可以。”
到家附近,陈念心想要不要去买点菜,不能光吃面吧,不像样子。郑易手机却响了,接起来听一会,人就皱了眉,说:“我马上过来。”
出了一起很恶劣的案子,他得立刻赶去。陈念说:“你忙,我明后……天放假。”
郑易走了,陈念就不打算买菜了。
离家还有两条街,陈念突然看见了魏莱。这些天有郑易护送,但她的警惕从未放松,在见到魏莱的一瞬间,陈念转头就跑。
猫鼠游戏在青石巷里展开。
自行车,行人,车辆,路边摊,鸡飞狗跳。没人知道跑在前边的女孩在躲什么,也不会深思追在她身后的一群女学生想干什么。
她们像风一样刮过,不留痕迹。
陈念跑出青石巷,冲过主干道,差点儿被疾驰的车辆撞飞。司机急刹车摇下窗户大骂:“找死啊你!”
陈念回头,魏莱她们追到路边,还没放弃她。
她爬起来仓皇逃跑,跑进一个老旧的小区,到最后,竟发现后门锁上了!
她愕然望着,大口大口地喘气。汗如雨下,她冲上去猛摇铁门,推不开。
垃圾堆里蚊蝇飞舞。楼房后传来魏莱她们的声音,陈念想也没想,本能地钻进垃圾箱。
臭气熏天,她捂住口鼻,炎热的夏天,汗水湿透衣衫。
刚才只顾跑,忘了害怕。现在好了,得还账了,恐惧像虫子一样钻进她的毛孔,啃咬着她的身体。
“操.他妈的,那婊.子呢?!”
“是不是跑到那栋楼后边去了?”
“贱.人!妈的,别让我把她找到!”
几只老鼠从垃圾堆里翻出来,吱吱叫,那漆黑如豆的眼珠盯着她,窜到她脚下。陈念惊恐地瞪大眼睛,双手捂死了嘴巴不出声。
汗水像下雨,从她紧蹙的眉心流下,迷了眼睛。
汗湿的腿黏在一起,蚊子苍蝇叮在上边吸血。
她想起了胡小蝶。她和所有人一样对她的遭遇漠视,如今,她落得同样的下场。没有人看得见她,没有人会为她做什么。
不知过多久,没有任何声音了,陈念从垃圾箱里爬出。她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上来。
她行走在巷子里,如行尸走肉。她不敢回家,不敢再走熟悉的路。
熟悉的面包香让她回过神,她抬头,看见坑坑洼洼的矮院墙,生锈的消防楼梯,还有少年翻过的那扇西晒的窗子。夕阳斜在上边,一半明媚一半深渊。
面包的香味让她饿了。
她费力爬上院墙,爬上只有两双鞋宽的水泥板,拉那扇窗,锁着。
她筋疲力尽,坐在狭窄的水泥板上,稍微歪一下身,就能摔下去。但那有什么用呢,能断一条腿,死不了人。
晚风风干她的汗,变成白花花的盐巴。夕阳照着她脏兮兮的脸,她想起郑易说,我希望:
你不要失望于社会,不要失望于人类。
她木然张了张口,良久,发出一个音节:“你……”
太阳落山,天渐渐黑了,铺子里的灯泡次第亮起,咔擦,咔擦。面包香飘过一阵又一阵,北野的灯始终没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