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除了几间房再无藏身之地,前头几扇门都锁着,许三直接开枪,将门锁打烂后踹门进入又是一顿扫射。
他的子弹像是用不完,连发声响射在唐业雄心间,急得他手脚发凉,他不能让许三靠近这间房,于是他悄悄打开门缝,不等薛静柔阻拦,便悄无声息溜了出去。
薛静柔坐在地上,浑身上下无处不痛,她全身冒汗,身上衣服湿了一重又一重,让她几乎麻木,毫无知觉。
外头忽然响起闷哼,还有男人的惊吼,接着便是枪声乱响,许三大喊大叫,不停咒骂唐业雄和薛静柔,声音却是渐渐远离薛静柔这处。
小房间里只有一扇小小气窗,薛静柔撑起身,找了根木棍将窗户捅开,柔弱的光线照进这肮脏混乱的角落,带给薛静柔些微的安全感。
但紧接着,她真正感到恐惧了。
就在她刚刚坐着的位置,赫然有摊殷红的血迹。
薛静柔张大嘴,惊恐万分地摸上肚皮,她一边摸一边和小家伙说话,可摸了半天,肚子里向来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居然毫无动静。
薛静柔本来就发麻的手脚更加撑不住自己,她小心翼翼坐回地上,眼前阵阵发黑。
她怕,哪怕以前被唐业雄关着,被许三拿枪指着,她都没有这样怕过。
外头又响起几声枪响,忽然有人狂喜大叫,“打中他了!打中他……唔!”
此后再无声响,死气沉沉。
汗珠渗进薛静柔眼里,火辣辣地疼,她刚想擦擦脸,房间木门忽然被踹开,灰头土脸的许三死神一般堵在门口,惊悚狂笑,“我找到你了!薛静柔!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当初就不该救……”
话未说完,唐业雄从后突袭而出,抱着许三一起滚翻在地。
许三手上有枪,唐业雄握住他的手腕,和他较劲,枪口一会儿从薛静柔转向唐业雄,一会儿又被唐业雄掰向许三自己。
“丫头!跑呀!”唐业雄吃力大叫。
薛静柔撑着手想站起身,两条腿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她绝望地看向唐业雄。
许三喉咙里发出咯咯怪笑,他忽然抱住唐业雄,将他用力搂进怀里。
枪声同时响起,薛静柔看见唐业雄身体一僵,被算命先生说是有福的一张脸霎时面如死灰。
于是薛静柔知道,唐业雄的福气过不了她这关。
许三推开唐业雄,想从地上爬起来,唐业雄的身体却猛地蹿了一下,重新死死抱住了他的手。
许三大怒,连开三枪,全都打在唐业雄身上,“我打死你!我他妈早就该打死你了!哈哈哈!姓唐的!我打死你!”
唐业雄始终抓紧许三执枪的手不放,枪口对准他高大的身躯,将背后的薛静柔小心翼翼护住。
最后一次开枪,枪里已经没有子弹,唐业雄终于松开手,踉跄着往后倒去,许三从报复的快意中恍惚清醒过来,看着满身血窟窿的唐业雄和一脸灰败的薛静柔,夺门而逃。
薛静柔以手撑地,爬到唐业雄身边,想将他的头枕起来,好叫他能舒服一些,可她几次去抱唐业雄的脑袋,都倍感沉重,竟然连挪都挪不动。
唐业雄一开口,嘴里便呛出几口血沫,大概是肺被打穿了,他觉得自己身体漏了风,却又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薛静柔泪流满面,匍匐到他怀里,想起那年她十九岁,和餐厅里每位员工都混熟,成了老油条,便当众喊这位陌生老板一声大叔,明晃晃的戏谑,阳光灿烂,不知世道险恶,更不知爱一个人原来也可以爱成伤害的模样。
“老唐……”薛静柔想替他堵住胸口的血洞,可血流得飞快,她又只有两只手,“老唐……你别死……咱们俩要两清,你死了,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其实他们从一开始便都明白,唐业雄回来,必然有去无回,这结局已经被注定,可谁都忍不住心存侥幸。
这个幸,到底没能发生。
“还……还不清……才好……”唐业雄笑,笑得满脸都是血满眼都是泪,“这样……最好……”
薛静柔哭得泣不成声。
唐业雄伸手想摸她的脸,可指尖刚碰到她凉凉的脸颊,便留下一抹血迹,他渐渐涣散的目光有些迷茫,又有些执拗,拿稍微干净的手背去替她擦脸,想将她擦干净。
干干净净的薛静柔,干干净净的静丫头。
谁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永远干净,可她宁愿脏兮兮留在他身边,也不要做他的人。
“我……”唐业雄喃喃自语,想说再过两年,我和你便也有一个十年,我本来打算在你二十八岁时娶你,风风光光,热热闹闹,我把全世界最好的一切都给你,哪怕你不稀罕,哪怕你弃如敝履,我也要给你,因为那是我唯一能给你的。
可是到最后,他能给她的居然只有那枚成色难看的小羊吊坠,还要假借雅娴的名义,因为怕她不肯收。
他有那么多话想和薛静柔说,可话到嘴边,也只说了两个字,“别怕。”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结局
齐骁年和白长归冲进来的时候,唐业雄的眼已经闭上了,薛静柔的手盖在他的眼皮上,手心手背都是血,又冷又硬又麻,白长归试了几次想拉开她的手,都没有办法。
薛静柔就坐在唐业雄身边,一只手仍旧堵着他胸口上一个血洞,血已经不往外流了,她的肢体也无知觉,脑袋里空无一物,只反复回响唐业雄最后和她说的话。
他说别怕。
她以前最怕他,他也说别怕,后来她不怕他了,他还是说别怕。
好像只要有唐业雄在,薛静柔就可以是嚣张跋扈的静姐,她天不怕地不怕,添出的麻烦事一桩接一桩,什么也不担心,什么也不怕。
白长归轻声唤薛静柔的名字,接连唤了几声后,她终于给出反应——眼珠子动了动,慢慢转向他,“……长归?”
白长归的腿受伤了,否则他能来得更快更早,他自恼到不行,恨自己没用,“我们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薛静柔轻微点头,在白长归的搀扶下想要慢慢站起来,可身体刚动,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腹部传来,疼得她双腿发软,又重新坐了回去。
她怔怔抬头看向白长归,大睁的眼里全是泪。
白长归将她打横抱起,急急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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