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萱萱打了个嗝:“害、害怕。”
太子起身走了两步,又俯身来拉她:“起来。”
邵萱萱看着他伸到眼前的手,迟疑了半天才回握住,下一秒就被一股大力拉了起来,被他拉着往帐幔深处行去。
邵萱萱好歹是21世纪新女性,启蒙性(和谐)教育学得不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看到床塌瞬间就能联想到各种有色镜头。
再一结合自己刚穿越过来的场景,慌乱地抓住木雕镂花的拱门,可怜兮兮地求饶:“殿下,我、我真的没有骗你,你……你别这样。”
太子瞪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松、手。”
邵萱萱眼皮抖了好几下,才沙哑着从喉咙里逼出话来:“她、她跟我说……有个师兄,来看过我。”
太子的眼神瞬间变了,抓着她的手指几乎要嵌进她胳膊里:“你果然还是在骗孤!”
邵萱萱“啊”了一声,这才知道他拉自己上塌并不是威胁的意思。
开弓难有回头箭,这时候要把话吞回去,也已经来不及了。
“‘师兄’又是哪一个?”
邵萱萱真心实意地摇头:“这我真的不知道了,这儿又没手机,她又不没给我看照片。”
“什么乱七八糟的,”太子打断她,“我且问你,你口中的那位‘师兄’今日可曾来过春熙宫?”
邵萱萱知道他们住的储宫□□熙宫,立刻就要摇头,脑袋才微微动了一动,太子就又把手指放到了她颈下:“你别以为孤真不敢杀你。”
她的动作凝固了,好半天才听到自己说:“是,应当是来过的。”
太子的手放了下去,脸上的神色说不清是震怒还是兴奋,眼睛里倒映着烛火,一簇一簇,像是燃烧着的黑色长河。
水是烧不起来的,须得掺了油,倒入能浮在水上的易燃物,才能叫河水柴禾一样也燃烧起来。
邵萱萱不知他眼底的那些易燃物是什么,料想也不过是残暴和猜忌罢了,捂着喉咙,蓦然一抬头,却发现自己正站在铜镜前。
那清晰度差得甚至都不能称之为镜子,穿着灰色衣袍的少女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头发长到了臀下,五官却有些模糊。
邵萱萱忍不住走近了两步,抓起衣袖在镜面上擦拭了几下。
虽然脸上全是泪痕,嘴唇也苍白得可怕,但确实是个可以称得上美丽的女孩子。
她认认真真打量着这张脸,然后又忍不住抬起头,想看一看脖子是否被掐红了——镜子里,白皙的脖子上赫然有着两道深浅不一的新旧掐痕。
新的那条显然是太子刚才掐的,泛着淡淡的红色,横亘在血管和喉管之外的肌肤上。
而那条旧伤痕,深得像是长期泡在靛青染料中的乌木,带着沉沉的死气。
邵萱萱突然就懂了太子、吴有德甚至张舜抬起她下巴检查伤口时的那种沉默,这么深的掐痕,足够叫人窒息甚至死亡了。
那位聂姑娘,恐怕就是死在这一打击上。
而下这个毒手的,当然只有身后的那位太子殿下。
☆、第九回静夜
又一朵灯花爆裂开,邵萱萱捂着脖子,呆滞地坐在榻上上。
太子的声音不轻不重,没什么感情,却字字清晰:“现在知道怕了?她在孤胸口捅的这一刀,也一点而情面都未留。”
邵萱萱转过头去看他,他靠在软枕上,看着床顶上的雕花发呆。
“这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邵萱萱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太子凝视了她半晌,确信她是说不出什么东西来了,拉开被子躺倒:“行了,睡吧。”
邵萱萱看看他,又瞅瞅外面,斟酌着问:“你……是不是想借着我……把那些想要害你的人,都找出来?”
太子“哼”了一声,倒没否认。
邵萱萱鼓足了勇气,又问:“我要是真是那位聂姑娘,你……你会不会就……就……”她有些问不下去,太子也一直没有说话,最后只好无奈地跟着躺倒。
她侧身睡着,一睁眼就能看到燃着的灯花,浮在将尽的残油上,不时轻轻跃动一下。
邵萱萱其实已是累极,因了恐惧才久久支撑着,闭上眼睛过不了多时,便歪头睡了过去。
一直沉默寡言的太子却又坐了起来,掀了被子,慢慢地爬到她身侧,居高临下,长久地凝视着她。
她睡得这样熟,身体蜷曲,几乎想像猫一样将自己整个团起来。
“邵萱萱。”
太子轻唤了一声,自然是得不到应答的。
他便拉开帐幔,悄无声息地下了床,抬手将灯熄灭,整个人便彻底融入黑暗之中。邵萱萱要是这时睁开眼,便能看到他是如何熟练地抹黑走到案前,磨了墨,擎笔练习,足足写了半个时辰。
更漏声在午夜无人时听来尤其清晰,太子抬头看了眼窗外,搁下笔,将写好的那一叠鬼画符一样的宣纸卷起,收好。
他地换了衣服,走到床前掀开帐幔,确认了邵萱萱仍旧在熟睡,又在香炉里添了些宁神助眠的香料,这才从耳房后的窗户边翻出。
一点儿动静也不曾发出。
其时浮云蔽月,花影扶疏。那个影子自由得仿佛一阵风,幽魂一样在偌大的皇宫中游荡。他先是沿着邵萱萱夜里走过的地方一步步行走,而后出了通训门,跟着那点隐约的兰花香,一路循香而去……
邵萱萱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她猛然坐起,鼻间全是四溢的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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