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长宁拖着我的手出来,后厨矮矮胖胖的老板厨师也跑了出来。他穿着木屐鞋,走起路来会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脖子上系着一条雪白的毛巾,不停的跟廖长宁鞠躬行礼。
我的日语水平仅限热爱动漫剧中学到的几句,便问:“他在说什么?”
廖长宁有些恶作剧似的伏在我耳边开玩笑说:“他赞你是个美人儿。”
我明知道他是揶揄我,却不争气的红了脸。
晚饭有了着落,我又嚷嚷着要去周边寺庙祈福。
清水寺,一间很袖珍的寺庙。
到处都是五彩缤纷的鲤鱼旗和叮叮咚咚轻响的江户风铃,庭院旁三五成群的游人闲闲散散或坐或躺的在休息。我们经过寺庙的一个房间,透过开着的窗户看到里面的女人们正膝跪坐着虔诚的抄写《心经》,这种安宁从内到外都让人感动。
从寺庙转出来的街口,有一间古典的日式房子,静静伫立在初秋夕阳之中,门口有一座竹制潺潺流水的净手池,在灯火照映之下,彩色的许愿条伴着流水滴答像树叶一样飘动。
我也被感染,走上前去抽签试试手气,但是却一口气抽中恋爱运势和整体运势的两个“末吉”,心情在一瞬间跌到谷底。
廖长宁倒不是很在意,安慰我说:“淡极始知花更艳,十分红处便成灰。这个程度刚好,三分在天意,但是凡事还在人为。”
十分红处便成灰。
一语成谶。
他毕竟是不能太累。
逛了大半天脸色就隐约有疲惫倦色,我连忙提议去吃蟹。
其实我一路都在吃东西,还在冷饮铺子吃了口感绵绵的抹茶味道的沙冰,根本就不饿。我非常喜欢便利店里一种粉红色易拉罐的桃子酒,有一种甜甜的桃子味,又有发酵的味道,非常适合女孩子。
廖长宁也吃不得,只是负责付钱,偶尔会给我拍照。
这是我能想象的到的旅行最好的状态。
晚餐从一杯热茶开始,毛蟹和雪蟹的拼盘是穿传统和服的老板娘亲自端上来的,廖长宁恭敬还礼。
清酒是一整瓶的“月桂冠”,埋在冰块里上桌。
当廖长宁说出盛着味噌蘸酱的漆器小盏是“轮岛涂”时,老板娘如遇知音般惊喜。他一边用汉语轻声跟我解释:“这个就好像咱们中国瓷器中的景德镇。”
我点头。
饭后,老板娘亲自表演了一场抹茶茶道,也算是为我们送行。
廖长宁跟他谈论起唐诗中关于抹茶的许多描述,说到那句“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老板娘激动的眉毛简直都要掉下来了。
我们向食铺的夫妇道别。
廖长宁双手扶着膝盖,行标准的半直角鞠躬,意思是我吃好了,感谢款待。
老板娘犹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我看的如痴如醉,天上人间。
第二天,温度骤降,我们也没能出门。
廖长宁又开始发烧,一直咳嗽,我留在酒店陪他。
他烧的浑身无力,我忙上忙下的给他额头换冰毛巾物理退烧,他窝在被子里低声跟我道歉:“翘翘,我身体不舒服,又辛苦你。”
我低头轻轻吻他的手背,“你在哪里,我就会在哪里。如果你感到孤独,我会一直陪着你。”
这异国他乡,这繁华人世,也只有他一个人,值得我倾心相对。
廖长宁病了几日,我倒不会觉得无趣,酒店房间就配套有天然温泉。
他精神好时,我陪他聊天谈笑就觉得很好,我喜欢他的每一面,温柔似海的,灿若阳光的,悒郁寡欢的,杀伐果敢的。
廖长宁差不多退烧后,身体恢复,我们启程去京都。
恰逢隔年一次的川越祭。
大本营在冰川神社,随着震撼的太鼓之音,所有人开始出发。
大人小孩都穿着传统的节日盛装,装扮华丽的山车前伸出两根平行的绳子,用人力驱动,绳子中间的距离宽度差不多占了整条道路。山车正面的结构被设计成一个小型舞台,上面站着几个打扮成满头白发的天狐跳舞的人,四周皆有人用传统器具奏乐和敲节奏。
同时,所有拉车的人都会按照奏乐的节奏边拉边喊“so-re,so-re”。
有成群结队穿日式和服的男女随着山车喊号子。
我看的十分有趣,跟着拥挤的人群走了很远的一段距离。
绚丽的烟花映照夜空,灯火辉煌。
街边神社银光闪耀,我只觉得置身天堂一般。
廖长宁一直牵着我的手。
我坚持要自拍跟他的合影,又用生硬日语央求路人帮我们拍照,他无奈笑笑,也便随我去了。
我们站在通往八坂神社的拱桥上拥吻。
我们眼中只有彼此。
头顶古典京都建筑的翘角旁是铺陈开来的大朵竞相斗艳的宝光华丽烟火光圈,繁花美景,五彩斑斓,此起彼落。
时间仿佛被熨烫过,一分一秒被定格成一帧一帧的电影胶片的画面。
烟花绚烂,只开一瞬。
这世间,从来也没有真正的天荒地老。
☆、我需要新的生活(1)
秋意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