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茗一直被自己究竟生了几个孩子这件事困扰着。
平日里,如果有人在她面前,同她说笑聊天,她都应付得宜,根本看不出分毫不妥之处。
但等她一人独处时,还有夜阑人静不能成眠时,巧茗总是不停地回忆生产那日的情景,期望能够从中找出种种蛛丝马迹来。
巧茗甚至找来许多人与自己对证。
“娘娘,真的是只有一个孩子,就是太子殿下啊。老奴明白,娘娘一心以为是双生子,结果生下不是,难免失望。再加上太子殿下一落地,娘娘就昏睡过去,才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不过,娘娘仔细想想就知道不可能有另一个孩子存在的。当时产房里那么多嬷嬷,门外有三位御医坐镇,还有皇上带着陈总管守着,就算老奴们几个人胆大包天,甚至串通好了,故意欺瞒娘娘您,也不可能在外头这两个关卡前面混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婴儿带出去。再说了,咱们这个皇宫,说大它真大,可是却藏不住秘密,真要是哪个宫殿里莫名其妙多了个婴儿,日夜啼哭不止,还不得传得人尽皆知?就算把孩子带出宫去,那一道道侍卫守着门,都是要盘查的,要是身份不明的,不管大人还是婴儿,他都进不来,同样也出不去。没有一处可以作假的,对不对?娘娘好好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白嬷嬷如是说。
其他几个参与接生的嬷嬷说得都大同小异。
齐嬷嬷与巧茗熟识些,立场也有微妙不同,“娘娘,旁的人信不过,难道老奴我您也信不过么,谁要是敢在陛下眼皮底下捣鬼,暗害娘娘您,老奴第一个就不放过他!”之后又劝道,“娘娘,妇人坐月,最忌伤怀忧思,娘娘为了自己,也为了太子殿下,都要保重自己呀。”
巧茗每次听一遍她们说的,都觉得确实可信,也找不出什么破绽,没有可疑的地方。
可她自己的感觉也不会错……
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忆中,她甚至比之前想起了更多,有些场景能够连贯起来。
当时锵儿落了地,众人都欢喜起来,巧茗松了一口气,昏昏欲睡,迷糊中听到锵儿的哭声,还有白嬷嬷焦急地声音:“娘娘,娘娘不能睡,还有一个,娘娘再坚持一下……”
她也感觉到了和生锵儿时一样的疼痛,还有婴儿在身体里的蠕动。
但是为什么,大家说的,和她记忆里的,完全不一样?
巧茗一遍又一遍地传唤那日在场的人来问话。
被传唤的范围渐渐扩大,从参与接生的嬷嬷们,到守在门外等着帮忙的宫女们,还有坐镇的御医,甚至陈福……
她还当面询问过商洛甫关于怀孕时诊脉的情况,之后又请巧芙帮忙私下里再向商洛甫打探,看看到底那个双生之说是不是做得准,在这件事上她得到的答案同韩震说的却是差不多。
只不过,商洛甫还另加了一句:“娘娘似乎有些思虑过重。当然,这对于产妇来说,是很正常的情况。但是也要娘娘自己放开心,才能渐渐好转起来,毕竟长久的心情抑郁,会影响到身体的康健。还望娘娘保重自己。”
所有这些事情,韩震都看在眼里。
他并没有阻止她的行为,甚至表明所有人都要配合巧茗。
每当巧茗在韩震面前表示出疑惑时,他则十分坚定地告诉她:“没有,只有锵儿一个,难道你不信我?我什么时候害过你?”
他这样说的时候,巧茗确实无法反驳,只能极不服气地抿着嘴不说话,心底的疑惑却并没有因而消失。
韩震上朝去时,巧茗将其他人都遣出去,只剩她和阿茸两个独处。
“阿茸,我只信你一个人,你告诉我,是不是那天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所以大家都瞒着我?”这是她唯一仅剩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然而,阿茸知道的并不比巧茗多,宫中帮忙接生的嬷嬷足够多,所以这些没嫁过人的宫女们都被关在产房外面,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扇门内真正的情况,“娘娘,当时齐嬷嬷出来说您生了,但是昏了过去,要我到小厨房去给您熬吊气儿的参汤去,我就立刻带着琵琶和翠玉两个过去了。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在陛下的怀里了,他哭声可响亮了,我家乡那里都说,初生婴儿的哭声越响亮,将来的成就越大呢。”
最后这句话其实有些不大对头,韩锵将来是要继位当皇帝的,但谁又保证他的哭声就是全大殷所有婴儿里最大声最响亮的呢。
阿茸不过是讨个口头彩而已。
巧茗在坐月子,连床都不能下,更别提出门走动,是以只要跟前伺候的几个人不多嘴,她根本不知道宫里面的流言。
阿茸却是知道的。
因为巧茗进来的行为,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流言,尽是说皇后娘娘其实已经疯了,就算还没完全疯,也是在即将发疯的边缘,不然怎么能连自己生了几个孩子都搞不清楚,搞不清楚不算,还疑心过重,一遍又一遍地叫人去对质……这样的疯子也能当皇后?简直匪夷所思……
阿茸十分担心巧茗的情况。
不是担心她疯没疯,阿茸是个简单的姑娘,反正巧茗是她的朋友,不管巧茗变成什么样,她都立心不离不弃的。如果巧茗真的生病了,那就有御医,大殷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她不懂医理,在这事上帮不上忙,着急也没用。
阿茸担心的是巧茗的前途,好不容易生下皇子,能够封后了,万一因为这些事情再受了影响,那多亏呀!
可是,阿茸想不出办法阻止巧茗,也不忍心把那些恶毒的流言告诉她,只能试着从旁劝解:“娘娘,您看太子殿下多可爱呀。”她把摇篮推到床边,韩锵正睡在里面,还不时吐个泡泡,“我就是觉得,不管是你想的对,还是那些嬷嬷们说的对,反正……太子殿下这么可爱的孩子在身边,你怎么能冷落了他,只顾着那些个没影儿的事儿呢?”
巧茗把韩锵抱起来,小家伙在梦里似乎感觉到有人挪动自己,不满地挥了挥小拳头,结果一拳打在自己肉嘟嘟的腮帮子上,“哇……”,他立刻张开嘴哭了起来,双眼依旧紧闭着,也不知道是还睡着或是已经醒了,但哭声确实如阿茸说的那般,格外响亮。
巧茗按照乳母之前教她的姿势,轻轻拍哄着韩锵。
她虽然带过伽罗,但那时伽罗已三岁,能说话会跑跳,与初生的婴儿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巧茗一切都要从头学起,这些事情也不时分散着她的注意力,令她并没有完全不管不顾地一头扎在那件事情上。
巧茗知道阿茸的意思,也明白她是好心,可是,心里又升起一种淡淡的悲哀,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
一个月后,太子满月与立后大典同时举行,巧茗出了月子,直接从鹿鸣宫的产房搬到了凤仪宫里,金册与凤印交在她手里,宫务也理所当然的从德妃那里交接了过来。
一日盛过一日的尊荣并没有让巧茗放开心事,她越来越不开心。
其实,巧茗并不想这样,她真的试过不再去想,不再去问,屏蔽一切与那件事有关的话题。
可是,如果连她这个做母亲的人都放弃了,那个或许真的存在的孩子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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