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起了九连环。
顾君寒皱了皱眉,坠在腰间的荷包被火星子溅了一回,他掸了掸。
在他以为又要自己去找话题的时候,今次她像是突然开了窍,忽而问他:“那个荷包缝好了吗?”
“……哪个?”他反应不及。
“石青的底色,上面绣了一对比翼鸟。”宋倾雪摆弄着铁环,描述的口吻自然流畅,“嗯……同为石青的系绳末端还挂了流苏的,当时我看见被勾破了几处,就想剪开了把它绣补好。”
“现在绣好了吗?”
顾君寒脸色一变,“你记起来了?”
她也是一怔,眼里闪过茫然之色,那懵懂宛若稚子的模样,透露出刚刚的话不过是被什么触动了记忆。连她自己都来不及反应,就这么问出了口。
他霍地站起来。
这个荷包!
他再清楚不过,这个荷包是当年姚珍儿送的。
而后有一天他回房,看见她一手执着银剪,一手拿着荷包,竟是一副要剪了它的架势!他登时怒焰滔天,夺过荷包就抓着她的腕子把她丢出了房门,无意去听她所谓的解释。
饶是如此,那荷包还是有了破口。
为此,他有几个月都没给过她好脸色看,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门。
宋倾雪似乎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想了想,又重复问了一句:“没绣好吗?”
时间在簌簌地落雪中拖过长长地一段静谧,半晌,他低声道:“没……”
没绣好,当然没绣好。
他误会了她,阻止了她,她根本没有机会去绣好。
·
白薇感觉到这几日顾君寒有躲着自己走的势头。除了每日询问她的身体状况,其它时间,都好像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连面都很少见到。
这当然不利于她的任务,但是看着15%的悔过值,她又觉得对方的心理转变是自己乐见其成的。
这一日,顾君寒在屋外询问丫鬟有关于她的饮食状况,他身躯挺拔,投映在薄薄地窗纸上,轮廓分明得叫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顾君寒。”
她犹豫了一下,径直唤了他的名字。
空气微滞,过了会儿他低沉磁性地声音方才响起。“怎么了?”
她一直不出声,他等了一等就知道是隔着窗户不好说,无奈只得入内。确实不好明说,是她在屋里闷久了,想要出去走一走。
依她现在虚弱的身骨儿,要人扶着才好。丫鬟未必有力气扶她一路,她就找上了他。
顾君寒答应了。
回廊蜿蜒曲折,立墙漏窗的那一面恰好挡了风,她瘦得微尖的下巴缩在他宽厚的大氅里,除了气虚体弱,走路慢些,触手与他相融的体温还是暖的。
将近一处结冰的池塘,她拢了拢氅衣,语声轻缓地问,“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第23章落水
远处渺渺传来闲情逸致时方有人吹奏的短笛曲,回荡在廊檐内,顾君寒的脚步随之迟缓下来,轻快地曲调更使得他心烦意乱。
他不曾答话。
宋倾雪快过他一步方侧过脸,眼睫轻轻地扑闪了一下,显得有些好奇。
“我们不是夫妻吗?”
那么身为丈夫的你,为什么不了解我,不能马上回答出这个问题?
这个隐藏的问句,他接收到之后便觉得空气隐隐有些窒闷。
冷风吹过漏窗刮在他脸上,棱角分明的下颔弧线仿佛愈加冷峻,他的脚步停伫,待在原地思考这个问题,却发现当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
他对她曾经的印象,就是汲汲营营、不择手段的女人。为了嫁给自己,不惜借一件小事攀上祖父,花言巧语劝得祖父同意,才能嫁给他做正妻。
若如此就罢了,嫁给他之后她也从没消停过,人前倒是一副温婉柔顺的模样,但是私下里,无论是柳嫣还是珠儿,但凡与他接触的女人,她总会不停歇地去对付她们,搅得顾府不得安宁。着实让他心烦气躁。
尽管如今发现有一些事是他误解了她……
宋倾雪弯指将吹乱的发丝捋到耳后,不再追问他,只是说:“若是说不出,便就算了。”
顾君寒面庞僵了僵,浓眉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不勉强再好不过,但是他却反而觉得难堪起来,他本是不想让她尴尬,现在倒显得他做丈夫的不称职,竟然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的性格为人。
一时不虞地开口,就将藏在心里的话尽数倒出。
他自觉已经说得很客观,但身边的女人仍是没了笑意,变得平静漠然。
她坚定地否认,“不会,那不是我。”
身为一个大男人,顾君寒着实不该和女人较这份真,可是对方明明没有记忆却笃定的态度,又让他十分着恼。一两件事误解了她,难道还能件件误解了她不成?
这岂不是在质疑他识人不清,冤枉了她!
“远的不说,单只你失忆这件事。原先是我的错,因着心情不佳就发泄在你身上……”他态度尚算端正,而后黑眸微沉,“你到底是顾家的长孙媳妇,身份贵重,即便有我发话,转头吩咐丫鬟去洗总不是难事,再不济还有府中的井水。不是想讨我怜惜,何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