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坐定后,宋时俊道:“时辰差不多了,太初观还未见踪影,戚宗主怎么说。”
戚云柯十分为难,幸有法空上人出来解围:“老衲适才过风云顶时,见到了裘观主一行人堪堪上山。只因太初观此次来人众多,想来要耽搁片刻。”
宋时俊哼哼唧唧:“不拖延到最后一刻,他总是不肯到的。”
杨鹤影比被戴了绿帽还气愤:“来参加老祖祭典,带那么多人干什么,摆排场也不看看时候!”其实他也想带很多很多徒子徒孙来装门面的好吗。
戚云柯假做看向别处。自从成婚与继任宗主之后,他发现耳背真是天下第一神技。
这时曾大楼来禀:“师父,敲祭锣的时辰到了。”
戚云柯再看了眼太初观宗主的空位,道:“响祭锣的时辰不能耽误,咱们先敲罢,裘兄弟来了再补就是了。”
宋时俊立刻快乐的像个两百斤的孩子,大赞戚云柯有决断。
曾大楼吩咐弟子大开十六扇正殿大门,只见外面宽阔的石坪之上有一座高约二十多丈朱红锣架,上面用极粗的铁链悬挂着一面足有半尺厚的玄铁巨锣。
山顶罡风极其猛烈,锣架又极高,一旁只有五六丈高的旗帜都被吹的几乎撕裂,然而那面玄铁巨锣在狂风的撕扯下却几乎纹丝不动,可见其沉重。
以北宸五掌门为首,众人皆站到殿外的空阔石坪上,屏气凝神。
蔡昭奇道:“这是要做什么?”
樊兴家不知不觉又溜了过来:“这锣是老祖留下来的,据说是用万里之远的海底玄铁铸造而成。每逢大祭典或三清上神的寿诞,就要敲响它以告知四方神明。”
“这个只有青阙宗才有吧。”蔡昭想到落英谷应该没这玩意。
“那是自然。”樊兴家,“幸亏没去广天门办祭典,不然还得把这大锣搬过去。”
“而且搬过去后,广天门肯定不想还了。”常宁凉凉道,看见蔡昭扫过来的目光,连忙补充,“宋门主貌似与落英谷交情泛泛。”意为宋时俊不算你的长辈吧。
蔡昭:-_-
樊兴家忍笑——他就知道,还是跟这俩货待在一处比较有趣。
戚云柯走前一步,也不见他如何起范,只沉了沉气就向远处的巨锣挥出一掌,顷刻之后众人头顶上传来极低沉有力的一声鸣响,那玄铁巨锣似被无形的槌子重重敲击了一下,不住嗡动,威势惊人,上面累积多年的灰尘更是簌簌而下。
众人齐声喝彩,纷纷夸赞戚云柯功力深厚,尹素莲喜悦的容光焕发。
第二个本该轮到宋时俊,谁知宋时俊忽然谦虚起来,硬要推让周致臻去敲锣周致臻不欲争辩,微笑过后便也一模一样向巨锣挥出一掌,广场上随即便响起了第二声锣响。同样响声惊人,但给他的喝彩声稍轻了些,周致臻也不在意。
蔡昭见了,忍不住道:“每回祭典都要敲响这面巨锣,要是功力不够敲不响怎么办?”
常宁压低声音:“你傻呀,你真以为敲这锣是用来告知四方神明么?这是用来震慑武林同道的,没这份功力的,就别眼红北宸六派的地位。”
樊兴家听的连连点头。
终于轮到宋时俊。只见他一脸高深的上前,一脸高深的摆好架子,然后看似闲淡实则慎重的运功起掌然后挥出,众人第三回听到巨锣鸣响。
这时忽有人惊叫:“快看那锣!”
众人极目望去,只见那面黝黑的玄铁巨锣的正中心出现一个陷下去半寸的掌印。
场面犹如油锅下盐,众人一时喝彩声如雷,纷纷议论宋时俊功力深不可测——
“这可是玄铁啊,刀枪难入的玄铁啊,宋门主究竟练到何等境界了!”
“难怪近年来广天门愈发强盛了,连青阙宗都要退一射之地了!”
“我听说本来当初要不是宋门主得承继广天门门主之位,尹老宗主原本想要这位大女婿来当青阙宗宗主的!”
……
面对这般议论,戚云柯只是无奈的笑笑,尹素莲却气的脸色煞白。
蔡昭嘟囔:“我觉得戚伯父与周伯父未必拍不出个掌印来。”
樊兴家也忿忿道:“就是就是。难怪他刚才特意让周庄主先来,不就是怕周庄主有样学样也拍个掌印出来么!师父生性谦和,懒得争这些罢了!”
常宁:“我看戚宗主可以照宋时俊脸上拍一掌,包管更加声势惊人。”
“??”樊蔡二人同时扭头看他。
宋时俊被夸的飘飘如仙,还一派谦逊君子风范的示意大家安静。
接下来是杨鹤影,他既想显示驷骐门的威势,又不欲宋时俊不快,暗忖片刻便有了计较。他一摆姿势,运气向上方猛力挥拳,哐当一声巨响后众人看去,只见宋时俊的掌印旁留下一个浅浅的拳印。众人又是一阵喝彩,夸赞声虽不如刚才响亮,但比戚周二人大了不少。
同样功力所至,拳比掌更为集中,显然宋时俊功高一筹。如此一来,既获得满堂彩,又不至于抢了广天门的风头。
在众人的喝彩声中,樊兴家与蔡昭齐齐‘切’了一声。
常宁忽道:“这个杨鹤影的功力大有不如呀。”
蔡昭不解,常宁答道:“你们看那拳印。中指与无名指的位置最深,食指与小指浅了许多。虽说五指有长短,但既是以内功发力击打巨锣,就该力道一样,你们看宋门主的掌印就整整齐齐,没有深浅之分。可见杨鹤影功力不继,用尽全力只能聚至一处,不似前三位掌门举重若轻游刃有余。”
樊蔡二人仔细一看果然如此,再看法空上人一动未动,静远师太冷眼旁观,戚云柯与周致臻温和的笑容下甚至带有几分轻嘲,就知常宁所言非虚。
最后敲锣的是蔡平春,蔡昭十分紧张的握住小拳头。
蔡平春神色如常,甚至没等周遭静下来就毫不出奇的平挥一掌,然后那巨锣也平平无奇的响了一声,唯一的区别是——之前的掌印与拳印全没了,宛如被抹平的泥墙。
玄铁巨锣可能曾经平整如镜,但被击打了两百年,如今早就起伏不平了,此刻被蔡平春这么一抹,便如被刮平的黄泥粗墙般。
周遭忽的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无人出声。一来是吃惊,二来若是大声喝彩,怕广天门与驷骐门不悦。
静远师太肃穆冷厉的面庞难得缓和下来。
法空上人诵了一声佛号,微笑道:“小蔡施主这些年大有进益啊。”当年他刚结识蔡家姐弟时蔡平春年方十二,是以叫惯了小蔡施主。
一旁的觉性大师笑道:“落英谷主都年近四十了,师父您怎么还叫人家小蔡施主。”虽然出了家,但自家妹夫还是自家妹夫嘛。
法空上人甚是慈和,微笑道:“此言甚是。”
大家看长春寺住持都开口了,这才陆陆续续夸赞起来,虽然不敢夸的太厉害,但看向落英谷子弟的眼神中增添了不少敬意与忌惮。
戚云柯似是早知这结果,哈哈笑道:“小春干得好,省的我还要找弟子爬上去将那铁锣敲打平整。”
宋时俊翻了个白眼,不阴不阳道:“果然真人不露相,平春老弟本事见长啊,不枉你姐姐当年总说你资质不坏,未来不可限量。”
蔡平春淡然:“在阿姊眼中,天下每个人皆有长处,无人天生庸碌。”
宋时俊气哼哼的扭过头,周致臻拍拍蔡平春的肩头以示嘉许。相比之下,杨鹤影的脸色就难看多了。
敲锣仪式结束,众人正要进殿,忽闻外门的司仪弟子高声唱道‘太初观裘观主携同门弟子前来祭奠老祖’!
众人一愣,随着一阵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只见一群身着浅紫金绣宽袖袍服的道者们飘然而至。当前一人年约四十,身形魁梧高大,面庞方正英俊,身上深紫色的道服上绣有暗金色的满天星斗,此人正是太初观观主裘元峰。
众紫衣弟子犹如河水分流一般从中剖开,只见四名弟子肩负一架竹轿,上面坐着一位花白胡须的老者。众人望去,只见这老者双面色红润,神采矍铄,然而一双腿却齐膝断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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