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快,那时急,忽听林中马蹄声紧,一乘马已奔入林。马头刚在林中出现,马背上的乘客已飞身而下。“波”的一声一枚石子击射在全冠清的刀上,法刀顿时被石子打歪,斜刺进全冠清左肩。
全冠清被人救下,众人都是一惊,看那来人,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鹑衣,是个年纪极高的老丐。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群丐听得徐长老到来,都是耸然动容。这徐长地第在丐帮中辈份极高,今年已八十七岁,前任汪帮主都尊他一声“师伯”,丐帮之中没一个不是他的后辈。他退隐已久,早已不问世务。乔峰和传功、执法等长老每年循例向他请安问好,也只是随便说说帮中家常而已。不料这时候他突然赶到,而且制止全冠清自裁,众人自是无不惊讶。
乔峰立心头一紧,躬身施礼,道:“徐长老安好。”
乔峰是丐帮帮主,辈份虽比徐长老为低,但遇到帮中大事,终究是由他发号施令,别说徐长老只不过是一位退隐前辈,便是前代的历位帮主复生,那也是位居其下。
徐长老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待她片刻如何?”转头对跪在地上的全冠清道:“全舵主,你也不必自裁,一旁坐着。”
全冠清按着左肩伤口,鞠了一躬,道:“谢徐长老救命之恩。”说完,独自站到一旁。
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
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向乔峰补行参见帮主之礼,便即坐在一旁。
段誉心下嘀咕,又想乘机找些话题和王语嫣说话,向她低声道:“王姑娘,丐帮中的事情真多。咱们且避了开去呢,还是在旁瞧瞧热闹?”
王语嫣皱眉道:“咱们是外人,本不该参预旁人的机密大事,不过……不过……他们所争的事情跟我表哥有关,我想听听。”
段誉附和道:“是啊,那位马副帮主据说是你表哥杀的,遗下一个无依无靠的寡妇,想必十分可怜。”
王语嫣忙道:“不!不!马副帮主不是我表哥杀的,乔帮主不也这么说吗?”
蒙灵云也道:“不错,我瞧丐帮行事光明磊落,乔帮主绝对不会让好人蒙冤,坏人逍遥,我们且瞧着吧。”他忽然想起自己送来的那封西夏的紧急军情,被这些事情一岔,乔峰迟迟还未打开一瞧,心中不免有些担忧。于是来到乔峰身前,提醒道:“乔帮主,此时贵帮各大长老都已到齐,不如将那封西夏紧急军情当众宣读,若有什么重要之事,也好大家一同商量。”
被他这一提醒,乔峰恍然想起,忙道:“蒙兄弟提醒得是!”这才将揣进腰带里的军情摸出,准备看后宣读。
徐长老坐得离两人不远,听蒙灵云说到什么西夏什么紧急军情,当即问道:“什么军情?”
乔峰答道:“是易大彪兄弟从西夏送来的紧急军情。”
徐长老知道关系重大,想了许久最后才道:“若是紧急军情,你暂不能看!”伸出手便向乔峰索要从蜡丸里剥出的纸团。
乔峰眉头一紧,心下嘀咕,“怎得今天全帮上下全都如此这般对我,难道真的是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丐帮的事而不自知?”乔峰虽然觉得心中委屈,却不想再节外生枝,手掌摊开,将纸团送进徐长老掌心。
徐长老当即拆开纸团,看了起来。原本紧急军情只能是帮主本人才能观看,若不是丐帮突生这多事端,徐长老也不会越过帮主之权。
徐长老看完之后,面色凝重,“我已经看过,事情紧急,乔峰你将军情向同位长老商议,以求定夺,绝不可自做主张!”
“是!”乔峰接过军情,看过之后,当即向众人读道:“启禀帮主:属下探得,西夏赫连铁树将军率同大批一品堂好手,前来中原,想对付我帮。他们有一样厉害毒气,放出来时全无气息,令人不知不觉的就动弹不得。跟他们见面之时,千万要先塞住鼻孔,或者先打倒他们的头脑,抢来臭得要命的解药,否则危险万分。要紧,要紧。大信舵属下易大彪火急禀报。”
众丐听罢顿时火冒三丈,破口大骂。
“这些西夏鬼就会使阴的,有本事和我们光明正大的比一场!”
“是啊!胡匪向来不讲道义。”
“这帮狗杂种,奶奶个熊的!”
丐帮中人个个都是乞丐,身份地位低贱,骂起人来也是脏话连篇,毫不忌讳。直听得那四位女子羞红满面,不敢细听。
乔峰扬起双臂让群丐安静后,道:“自来兵不厌诈。这等两国交兵,不能讲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西夏人窥视我大宋边境,杀戮我大宋百姓之时,又何尝手下容情了?依在下之见,当用暗器便用暗器,暗器之上还须喂于剧毒。”
群丐和道:“正是。不错!”
“是呀,对付夷狄是不用将什么江湖道义,武林规矩!”
蒙灵云寻声望去,只见两骑马奔向杏林而来。丐帮众人只道其中一人必是马大元的寡妻,那知马上乘客却是一个老翁,一个老妪,男的身裁矮小,而女的甚是高大,相映成趣。
乔峰站起相迎,说道:“太行山冲霄洞谭公、谭婆贤伉俪驾到,有失远迎,乔峰这里谢过。”徐长老和传功、执法等六长老一齐上前施礼。
蒙灵云见了这等情状,料知这谭公、谭婆必是武林中来头不小的人物。
不多时,杏子林里又来了众多江湖上的名人,潭婆的师兄赵钱孙;有泰山五雄单家兄弟,还有他们的爹泰山“铁面判官”单正;天台山的智光和尚,还有那死了丈夫的马夫人也来了。几人一来便寒暄了一阵,除了那马夫人,余下各人都身怀绝技,初次见面就有打有闹。
蒙灵云不知怎得会一下子多出这许多人来,只听马夫人道:“我知此信涉及帮中大事,帮主和诸长老既然不在洛阳,我生怕耽误时机,当即赴郑州求见徐长老,呈上书信,请他老人家作主。以后的事情,请徐长老告知各位。”
徐长老咳嗽几声,说道:“此事说来恩恩怨怨,老配当真好生为难。”这两句话声音嘶哑,颇有苍凉之意。他慢慢从背上解下一个麻布包袱,打开包袱,取出一只油布招文袋,再从招文袋中抽出一封信来,说道:“这封便是马大元的遗书。大元的曾祖、祖父、父亲,数代都是丐帮中人,不是长老,便是八袋弟子。我眼见大元自幼长大,他的笔迹我是认得很清楚的。这信封上的字,确是大元所写。马夫人将信交到我手中之时,信上的火漆仍然封固完好,无人动过。我也担心误了大事,不等会同诸位长老,便即拆来看了。拆信之时,太行山铁面判官单兄也正在座,可作明证。”
单正道:“不错,其时在下正在郑州徐老府上作客,亲眼见到他拆阅这封书信。”
徐长老掀开信封封皮,抽了一张纸笺出来,说道:“我一看这张信笺,见信上字迹笔致遒劲,并不是大元所写,微感惊奇,见上款写的是‘剑髯吾兄’四字,更是奇怪。众位都知道,‘剑髯’两字,是本帮前任汪帮主的别号,若不是跟他交厚相好之人,不会如此称呼,而汪帮主逝世已久,怎么有人写信与他?我不看笺上所写何字,先看信尾署名之人,一看之下,更是诧异。当时我不禁‘咦’的一声,说道:‘原来是他!’单兄好奇心起,探头过来一看,也奇道:‘咦!原来是他!’”
单正点了点头,示意当时自己确有此语。
徐长老接着道:“我看了此信之后,思索良久,心下疑惑难明,唯恐有甚差错,当即将此信交于单兄过目。单兄和写信之人向来交好,认得他的笔迹。此事关涉太大,我要单兄验明此信的真伪。”
说完,转身对单正道:“单兄,请你向大伙儿说说,此信是真是伪。”
单正道:“在下和写信之人多年相交,舍下并藏得有此人的书信多封,当即和徐长老、马夫人一同赶到舍下,检出旧信对比,字迹固然相同,连信笺信封也是一般,那自是真迹无疑。”
徐长老道:“老朽多活了几年,做事万求仔细,何况此事牵涉本帮兴衰气运,有关一位英雄豪杰的声名性命,如何可以冒昧从事?”
众人听他这么说,不自禁的都瞧向乔峰,知道他所说的那一位“英雄豪杰”,自是指乔峰而言。只是谁也不敢和他目光相触,一见他转头过来,立即垂下眼光。
徐长老又道:“老朽得知太行山谭氏伉俪和写信之人颇有渊源,于是去冲霄洞向谭氏伉俪请教。谭公、谭婆将这中间的一切原委曲折,一一向在下说明,唉,在下实是不忍明言,可怜可惜,可悲可叹!”
这时众人这才明白,原来徐长老邀请谭氏伉俪和单正来到丐帮,乃是前来作证。
随即,赵钱孙和谭公、谭婆还有那智光和尚才把当年在雁门关外,乱石谷前那一场血战,娓娓道来……
乔峰听完几人陈述之后,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我……我……三槐公是我亲生的爹爹,你再瞎说……”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
这下变故,谁人也没有料到,就连蒙灵云这一等一的逍遥派高手,也被智光和尚讲述的这个故事震呆了,“乔帮主是契丹人!?这……这怎么可能!”
单正和徐长老同叫:“不可!”上前抢人。
乔峰身手快极,带着智光的身躯,一幌闪开。
单正的儿子单仲山、单叔山、单季山三人齐向他身后扑去。乔峰右手抓起单叔山远远摔出,跟着又抓起单仲山摔出,第三次抓起单季山往地下一掷,伸足踏住了他头颅。
“单氏五虎”在山东一带威名颇盛,五兄弟成名已久,并非初出茅庐的后辈。但乔峰左手抓着智光,右手连抓连掷,将单家这三条大汉如稻草人一般抛掷自如,教对方竟没半分抗拒余地。旁观众人都瞧得呆了。
单正和单伯山、单小山三人骨肉关心,都待扑上救援,却见他踏住了单季山的脑袋,料知他功力厉害,只须稍加些劲,单季山的头颅非给踩得稀烂不可,三人只跨出几步,便都停步。
单正叫道:“乔帮主,有话好说,千万不可动蛮。我单家与你无冤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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