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的某一个晚上,大棒从外面回来,见炕上坐着一个老汉,家里还多了一个穿着红袄袄绿裤裤的俊女子,他爹和他娘忙忙碌碌地招呼着,家里来戚了。大棒礼貌性地打了一个招呼,那个俊女子抬起长长的眼睫,偷偷地眊了大棒一眼,慌慌张张地又低下了头,脸上早已红成了猴屁股。
大棒就从领口上把二棒提到院子里,问:“这是咱家的甚亲戚?”
二棒说:“哥,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这是爹给你说的婆姨,我的嫂子。”
大棒猜到也是这么回事。很早以前,爹就要给他说一门亲事,逼着他去相亲,他死活不肯,这是领上门来了。大棒的心事不在成亲上,他还要跟着货郎哥打鬼子呢,赶不走鬼子,他不成亲。再说,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他正在矛盾着呢,要不是出了那档子事,他也许就和她表白了。
大棒就要逃避,老九挡在了门口:“站住!哪儿也不准去!”
大棒脖子一梗,说:“不去就不去,反正我不要媳妇。”
老九近乎哀求了,说:“好我的神神哩,人已经坐到炕上了,你不要,多好的一个闺女了,怎么也比那个烂货强,你让我怎么去反悔了。”
大棒说:“我不管,谁说回来的谁要去。”然后把他爹拨到一边,大踏步走了。
轮到老九为难了,这个活土匪,怎么就油盐不进呢!心里不由地恨上了豆花,都是这个狐狸精,把他儿子迷的五迷三道的,连媳妇也不娶了。
老九又回到窑里,那父子俩也看出了端倪,都逼视着老九,老九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婆姨就说:“要不给老二吧,二棒也老大不小了。”
二棒听了,跳起脚尖来说:“我才不呢,我哥不要,我也不要,谁说回来谁要去。”
那个老汉说:“这家人怎都这样呢,都二百五。”又对老九说:“算了吧,我家闺女还得嫁人呢。这可是你家反悔的,说好的彩礼可不退了。”
老九心疼,五块大洋呢,可又能怎么样呢,咱有错在先,不退不退吧。
送走父女俩,老九越想越来气,就径直往碾道里走去,都是这个狐狸精害的,他要找豆花算帐去!
不用老九去找,豆花送上门来了。她听说了大棒家里发生的事,她是过来劝大棒的,她要告诉大棒一句话,她谷豆花这辈子是不会再嫁人了,让他死了这条心。
两人在井台上相遇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老九眼里喷着怒火,好像要把豆花一把火烧了。豆花不想看老九那副讨厌的嘴脸,把脸别到一边。两人剑拔弩张,一时僵在那里。这个时候,大棒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横在两人中间,把豆花护在身后,对着他爹说:“别逼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的好事。”
老九怂了,自己的小辫子让这个龟儿子给抓住了,他彻底没了底气。
这时老谷子也赶过来了,不由分说,把豆花连拽带拉,扯回家中,回去又是少不了一顿打骂。
大棒在井台上听到了豆花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冲动了几次要去打抱不平,被老九死死地抱着双腿,动弹不得。
这件事过去没几天,老谷子和老九去了一趟张家湾,他俩平时不对付,没有一起走,是一前一后去的,到了天黑的时候,还不见两人回来,老九婆姨一遍遍地在村口张望,想去和豆花问个究竟,却拉不下脸来,就打发二棒去问。
二棒去时,豆花也在着急,虽然老谷子打她骂她欺负她,她也诅咒过他,让他死去,但他毕竟是她的亲人,当他真正不在家里的时候,也免不了心里空落落的害怕。
大棒娘就去找大棒想办法,大棒心里头有怨气,说:“两人大男人,能有甚事了,狼吃不了。”话是这么说的,心里也不免有点着急,这是从没有过的事,这两个老抠门,赶集再晚了,也得赶回家来,他们可舍不得在张家湾过夜,那是要花钱的。可是这么晚了,上哪去找呢?
就在大家都无计可施的时候,从村口跑来了一个黑影,老九婆姨大喜过望,回来了!再仔细看看,怎么是一个呢?那一个呢?这一个会是谁呢?不会是光老谷子一个人回来吧?她就在心里默念,希望回来的这个人是自家掌柜的。
等到了跟前,两人谁也不是,是小哑巴,她比比划划的,谁也听不懂,豆花也赶过来,她能听懂,小哑巴告诉她,老谷子和老九让鬼子抓走了,她是赶来报信的。
这不啻于晴天霹雳,老九婆姨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让小鬼子抓走了,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大棒也是束手无策,小鬼子抓走了,他能怎么办呢?小鬼子为甚么要抓他们两个呢?
豆花就问小哑巴,小哑巴“说”,鬼子在张家湾修飞机场,抓了好多人做苦力,老谷子和老九也应该是抓去修飞机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