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理宗皇帝开庆元年,是为大青大帝刘志恨上位的第十五年,时值二月初春,黄河北岸的风陵渡头扰攘一片,驴鸣马嘶,夹着人声车声,这几日天候乍寒乍暖,黄河先是解了冻,到这日北风一刮,下起雪来,河水重又凝冰。水面既不能渡船,冰上又不能行车,许多要渡河南下的客人都给阻有风陵渡口,无法启程。风陵渡上虽有几家客店,但北来行旅源源不绝,不到半天,早已住得满了,后来的客商再也无处可以住宿。镇上最大的一家客店叫作“安渡老店”取的是平安过渡的彩头。这家客店客舍宽大,找不到客店的商客便都涌来了,因此更是分外拥挤。掌柜的费尽唇舌,每一间房中都塞满了三四个人,余下的二十来人实在无可安置,只得都在大堂上围坐。店伙搬开桌椅,在堂上生了一堆大火。门外北风呼啸,寒风夹雪,从门缝中挤将进来,吹得火堆时旺时暗。众客人看来明日多半仍不能成行,眉间心头,均含愁意。天色渐暗,那雪却是越下越大了起来,忽听得马蹄声响,三骑马急奔而至,停在客店门口。堂上一个老客皱眉道:“又有客人来了。”果然听得一个清嫩女子的声音说道:“掌柜的,给备两间宽敞干净的上房。”掌柜的陪笑道:“对不起您老,小店早已住得满满的,委实腾不出地方来啦。”那女子说道:“好罢,那么便一间好了。”那掌柜道:“当真对不住,贵客光临,小店便要请也请不到,可是今儿实在是客人都住满了。”一名男子自后挥动马鞭“啪”的一声,在空中虚击一记,插话斥道:“废话!你开客店的,不备店房,又开甚么店?你叫人家让让不成么?多给你店钱便是了。”说着便向堂上闯了进来。那女子道:“风叔叔,这样好么?”风姓男子喝道:“二小姐,你不知道,这些人就是个贱,打两拳,砸点银子,跟条狗似的”他说着,一拳震开门,大步进来,但见风雪相随下,是一张中年汉子的脸。
这汉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都是十四五岁年纪,男的浓眉大眼,神情粗豪,女的却是清雅秀丽。那少年和少女都穿淡绿缎子的皮袄,少女颈中挂着一串明珠,每粒珠子都是一般的小指头大小,发出淡淡光晕。众客商为这三人气势所慑,本在说话的人都住了口不言,呆呆的望着三人。店伙躬身陪笑道:“大爷,你瞧,这些客官们都是找不到店房的。你三位若是不嫌委屈,小的让大家挪个地方,就在这儿烤烤火,胡乱将就一晚,明儿冰结得实了,就不定就能过河。”那男子心中好不耐烦,但瞧这情景却也是实情,蹙起眉头不语,这也是他心地仁善,若然是换了自己其它的人,怕不是要把这里的人杀出一两个,空出房来,只是他心里也是明白,那位二小姐最是仁厚心善,他得了秘令,万万不敢拂逆这位二小姐的,要知道,前两位就是犯了事,结果才换上他来的。坐在火堆旁的一个中年女人说道:“大爷,你就坐在这儿,烤烤火,赶了寒气再说。”那中年男子看了看身后的那位二小姐,道:“好,多谢你啦。”从在那中年妇人身旁的男客赶紧向旁挪移,让出老大一片地方来。三人坐下不久,店伙便送上饭菜。菜肴倒也丰盛,鸡肉俱有,另有一大壶白酒。那中年男子酒量甚豪,喝了一碗又是一碗,那少年和那文秀少女也陪她喝些,听他三人称呼乃是叔叔。那少年年纪似较小女为大,却叫她“姊姊”众人围坐在火堆之旁,听着门外风声呼呼,一时都无睡意。
一个山西口音的汉子说道:“这天气真是折磨人,一会儿解冻,一会儿结冰,老天爷可真不给人好日子过。”一个湖北口音的矮个子道:“你别怨天怨地啦,咱们在这儿有个热火儿烤,有口安稳饭吃,还争甚么?你只要在我们襄阳围城中住过,天下再苦的地方都变成安乐窝。”那中年男子听到“襄阳围城”四字,向弟妹二人望了一眼。一个广东口音的客人问道:“请问老兄,那襄阳围城之中,却是怎生光景?”那湖北客人说道:“蒙古鞑子的残暴,各位早已知闻,那也不用多说了。那一年蒙古十多万大军猛攻襄阳,守军统制吕大人是个昏庸无能之徒,幸蒙郭大侠夫妇奋力抗敌”那少年小女听到“郭大侠夫妇”的名字,神色一动。听那湖北客人续道:“襄阳城中数十万军民也是人人竭力死城,没一个畏缩退后的。像小人只是推车的小商贩,也搬土运石,出了一身力气来帮助守城。我脸上这老大箭疤,便是给蒙古鞑子射的。”众人一齐望他脸上,见他左眼下果然有个茶杯口大小的箭创,不由得都肃然起敬。那广东客人道:“我大宋土广人多,倘若人人都象老兄一样,蒙古鞑子再凶狠十倍,也不能占我江山。”那湖北人道:“是啦。你瞧蒙古大军连攻襄阳十余年,始终打不下,别的地方却是手到拿来,听说西域外国几十个国家都给蒙古兵灭了,我们襄阳始终屹立如山。蒙古王子忽必烈亲临城下督战,可也奈何不了我们襄阳人。”说着大有得意之色。那广东客人道:“老百姓都是要和鞑子拼命的,鞑子倘若打到广东来,瞧我们广东佬也好好跟他**干一下子。”那湖北人道:“不跟鞑子拼命,一般的没命。蒙古鞑子攻不进襄阳,便捉了城外的汉人,绑在城下一个个的斩首,还有四五岁、六七岁的小孩儿用绳子绑了,让马匹拉着,拖在城下绕城奔跑,绕不到半个圈子,孩子早没了气。我们在城头听到孩儿们啼哭呼号,真如刀割心头一般。鞑子只道使出这等残暴手段,便能吓得我们投降,可是他越狠毒,我们越守得牢。那一年襄阳城中粮食吃光了,水也没得喝了,到后来连树皮污水也吃喝干净,鞑子却始终攻不进来。后来鞑子没法子,只有退兵。”那广东人道:“这十多年来,倘若不是襄阳坚守不屈,大宋半壁江山只怕早已不在了。”忽然一个突兀的声音道:“半壁江山?还有半壁么?这半壁江山的半壁也已经交到了大青国的手上啦!”一提到大青,众宋人都变了脸子。这几年,宋人在青人面前总也是抬不起头,别的不说,不止是军事上,在政事上也吃亏不小,更是用了割地的代价换取大青出兵。在生意上,由于海事的关系,大宋也是吃了大亏,这也是大宋这许多年来财政始终不得好转的关键原因。眼见众人脸面色不善,那人也是自觉多嘴,当下转了话题道:“其实我大宋好汉不是没有,比如说郭靖大侠,可是这类人到底是太少,现在的朝堂之上,奸臣当道,那些奸臣享尽荣华富贵,忠臣却含冤而死。前朝的岳爷爷不必说了,比如我们四川,朝廷就屈杀了好几位守土的大忠臣。”那湖北人道:“那是谁啊?倒要请教。”那四川人道:“蒙古鞑子攻打四川十多年,全赖余大帅守御,全川百姓都当他万家生佛一般。那知皇上听信了奸臣丁大全的话,说余大帅甚么擅权,又是甚么跋扈,赐下药酒,逼得他自杀了,换了一个懦弱无能的奸党来做元帅。后来鞑子一攻,川北当场便守不住。阵前兵将是余大帅的旧部,大家一样拼命死战。但那元帅只会奉承上司,一到打仗,调兵遣将甚么都不在行,自然... -->>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