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的巨鸣密集地响起,稍稍后退的蒙古人又疯了般向前猛冲。郭襄看得再度要吐,忽然刘志恨拉着她道:“这城头这么臭,你也呆得下?”郭襄道:“你能待下,我也能。”这话一出口,就发觉出岐义,小脸不由羞红,哪知抬眼来看,刘志恨一点也没多想,只是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香包道:“戴上。”这香包绣得不俗,郭襄由着刘志恨给她挂上,鼻尖吃那香味一冲,立时好过多了,她看着这青丝的香包,忍不住想:“这是谁给他绣得?是姐姐么?我可绣不出来。”脑门上吃了刘志恨一点,刘志恨笑道:“小丫头,一天到晚就是发呆,都不知你在想什么。”郭襄叹道:“要是你知道了,我可就羞死了。”说完脸上又红,刘志恨以为她是女孩儿的心事,笑了笑,拍拍她的小脸,道:“怕什么羞,我什么没见过,有空和我说说。”郭襄心道:“只怕我说了你也未必会听得进去。”只见刘志恨这回目光又看向了城下。蒙古官兵见大汗亲至,士气大振。只见红旗招动,城下队伍分向左右,两个万人队冲上来急攻北门。这是大汗的扈驾亲兵,最是神锐之师,又是迄今从未出动过的生力军,人人要在大汗眼前建立功勋,数百架云梯纷纷竖立,蒙古兵将便如蚂蚁般爬向城头。郭靖攘臂大呼:“兄弟们,今日叫鞑子大汗亲眼瞧瞧咱们大宋好男儿的身手!”他这一声呼喝中气充沛,万众呐喊喧嚷之中,仍是人人听得清楚。城头上宋兵战了一日,已然疲累不堪,忽听得郭靖这么呼叫,登时精神大振,均想:“鞑子欺侮得咱们久了,这时须教他们大汗知道咱们的厉害!”当下各人出力死战。
本作品独家。。!蒙哥遥望城下的厮杀,面肌微微抽*动,阴沉沉一言不发。阔阔出道:“大汗,如此攻打,不是办法,我军不熟水战,汉水江上占不着便宜,襄阳城又占尽地利,易守难攻”蒙哥刚毅的脸上透着炽热的光芒,好像天上的烈日,让人不敢仰视:“我十六岁随拔都汗西征,横扫天下,攻无不克,区区襄阳城,哪能挡我?”阔阔出翻了一个白眼,蒙哥望着远处道:“那个着蓝袍的是伯颜么?”阔阔出掉头看去,只见伯颜纵马驰骋,每每开弓,城头必有一人倒下。“正是他。”阔阔出道。蒙哥淡淡一笑:“听说他的箭法如神,今日一见,果然骁勇,我要见他。”号令下去,伯颜飞马过来,翻身叩拜“抬起头来。”蒙哥沉喝,伯颜抬头,蒙哥双目若电,照在他脸上。伯颜不动声色,安然面对,二人对视良久,蒙哥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你不惧我么?”“臣下问心无愧,又有何惧?”伯颜淡淡地道。“好个问心无愧。”蒙哥抬手道:“起来吧,神箭将军。”伯颜一愣,阔阔出笑道:“大汗封你呢!”伯颜顿时明白,蒙哥赐了自己神箭之号,这个称号,只有当年哲别受过,即是“蒙古第一神箭手”的意思,要知蒙古以骑射平天下,这个称号可说十分了得了。伯颜起身谢过,蒙哥道:“你一路南来,攻城破坚,必定颇有心得,你认为,这城应该如何攻破?”伯颜略一沉吟,道:“以微臣之见,莫如不攻。”“不攻?”蒙哥一呆,随即来了兴致:“说来听听。”“大汗也看到了,这襄阳城险峻不下合州城,但规模庞大,兵马众多,宋之良将精兵,大都在此,若是连续攻打,只怕急切难下。”伯颜侃侃而谈。“唔!”蒙哥面沉如水。伯颜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臣下以为,如今我军兵雄势大,粮草充足,只要我军能围死襄阳,再于汉江之上,建立水寨,操练水师,水陆并驱,截断宋人水上救援,只要如此,襄阳城粮草断绝,外无援兵,可不战而下。”
蒙哥摇头道:“这虽然是个万全的法子,但耗时太久,不合我蒙古速战速决的兵法,想当年两度西征,纵横万里,前后也不过数年时光,如果依你的法子,岂不要十年时间,才能破这个宋朝么?”伯颜本想说:“宋朝与西域有所不同。”但见阔阔出自己微微摇头,不由得将一肚皮话咽了回去。蒙哥举头凝视着城下惨烈的厮杀,默然半晌道:“无论如何,这些宋人伤我蒙古好汉无数,待得城破,我要屠尽此城,鸡犬不留。”他声音缓慢,但异常沉雄,仿佛天边响起的闷雷。伯颜与阔阔出对望一眼,心弦微颤,知道他这句话一出,无疑下了屠城之令。蒙哥顿了顿,喝道:“伯颜!我与你三个万人队,攻打东门。”伯颜略一迟疑,道:“如今哪里还能调出三个万人队?”“我派一万怯薛军给你。”蒙哥说。怯薛军乃是蒙古大汗的亲兵,此言一出,众人不禁愣住,伯颜急道:“那怎么成?”“怎么不成?”蒙哥望了阔阔出一眼,道:“通天大巫在此,有谁伤得了我么?”伯颜闻得此言,不由心潮激荡,热血沸腾,拜伏在地,一时之间,唯死靡它。“擂鼓三通。”蒙哥目中精光暴涨:“将号角吹起来。”
马腿骨制成的鼓棰落在牛皮鼓上,响彻天地,三通鼓罢,巨大的羊角号在空中响起,慷慨悲壮之气充塞宇宙。阿术停下手中的令旗,遥望远处飞扬的尘土“大汗要攻东门么?”他心想。回望蒙哥汗的白毛大纛,阿术眉头微耸,明亮的眸子里带着愁意:“东门山势起伏,兵马不易展开,用数千人马扼守,乘隙攻打,还可出奇制胜,若是大举进攻,反而不易。大汗大汗莫非想孤注一掷吗?”思忖之间,东门已展开激战,大弩在山坡上架起,矢石漫天飞舞,蒙古的战士提着刀枪,挽着云梯,开始攻城,东门前十二分的崎岖不平,城墙与不远处的小冈形成一个细长的狭谷。宋军箭矢如雨落下,蒙古大军开始出现骚动,原来那些怯薛军都是贵族子弟,精壮是精壮,但此时的他们可不是过去在铁木真身边的那支强军了,这些人平日拱卫蒙哥,少经战阵,更未攻打过城池,挨了几下狠的,便有人乱了方寸,一时间,两万人乱作一锅稀粥,挤在狭谷中,前呼后拥,进退不能,有人竟被抵在城墙之上活活挤死,伯颜见状,促马上前,大声吆喝,欲重振阵形,宋军见状,矢石更急,蒙军死伤惨重。宋军突出东门,乘乱大肆杀戮。郭靖一马当先,刺杀数人,觑得远处银甲晃动,正是伯颜,郭靖识得他蒙古大将的标记,拍马上前,放下长枪,挽开三百石的铁胎大弓,连发九箭,这一招名叫“龙生九子”乃是郭靖自哲别学到的看家的本事。伯颜眼见九支箭练成一线,好似一条长蛇奔来,他也是久经战阵,拍马急闪,哪知那九箭每一箭都有不同的劲道,到了中途,前后相撞,顿时如天女散花般四处乱窜,将他躲闪路子一下子封死,伯颜连中三箭,其中一箭贯穿右眼,当即落于马下渐入黄昏,一轮残阳罩着稀薄的晚霞悠悠沉落。紫色的云空中,罡风怒号,起伏的山峦间,人喊马嘶。数十万人在一座无声的城池下舍生忘死地激战,灰黄色的城墙被蒙古人的血染成触目惊心的黑红。蒙古兵的尸体在城下渐渐堆高,后续队伍仍如怒涛狂涌,践踏着尸体攻城。大汗左右的传令官骑着快马奔驰来去,调兵向前。暮色苍茫之中,城内城外点起了万千火把,照耀得如同白昼。